第6段(2 / 2)

遷兒,錯的都是我。你是我唯一的心,你是我唯一的疼。

這天,勝了一場大仗,匈奴後退百裏紮營。軍營裏我的士兵終於得到喘熄的機會。在黃昏時分盡情狂歡,打開了一壇又一壇的美酒。我沒有阻止,是的,這場盛會本就是我的縱容和指使。我知道他們怕,也許怕得厲害,但他們絕不說,死也不說,哪怕看著身邊的親友迅速的死去,連哭的時間都沒有。所以這天勝了後我跟他們說,他們有一天的時間盡情的慶祝,隻有一天,過了這一天,請磨礪你們的兵器,整理好你們的戰甲,死去的兄弟已經死去,活著的人也要幸福的活著。我接著說,不要害怕死,請把你們的命,交給我,而我,將把我的命,托付給你們。

我說,戰場上,我們就是彼此的親人。

士兵們於是哭著開始搬出一壇壇的酒,大聲的罵,大聲的鬧,推推攘攘,涕泗橫流,淚為幹的時候就開始咧開嘴巴放聲的笑。笑得衣冠不整,哭的顏麵無存,醉臥沙場。

我躲開了,我知道從今天過後他們會全無保留的聽命於我,雖然我不配,我真的不配。

我駕馬騎了幾裏地,一直回到我們白天的戰場裏。那些屍骨無人收拾,用呆滯的眼睛天真的看著天空,我找到了一片我死去戰士的屍體,鮮血染紅的土地散發出朦朧的色澤,我躺在我死去的戰士們的身邊,他們仿佛還在我身邊呼吸,我在他們中間躺著看月亮,卻發現今天,天上沒有月亮,隻有一片浩瀚的,閃爍的星空。

我和我的戰士們一起躺著看星空。那麽多那麽多璀璨的星星,這麽美這麽美的星空。試試抬頭看看阿,你會看到你頭頂有那麽多那麽多的星星默默的看著你,溫柔的包容你,寬厚的撫慰你,告訴你不要怕,告訴你不要哭。我嚐試著在星星裏麵分辨出天璣或璿光,後來找累了,就對著星星開始想遷兒。

而遷兒——我們錯過的太多太多,枯萎的花,是不可能再次盛開的。

我們的花,或許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經枯萎的無可挽回,我發誓一生一世的愛情,從開始就輸的一敗塗地。

於是我慢慢的從戰場上爬起來,拍幹了身上的塵土,不去看戰士們還圓睜著的眼睛,騎馬闖回營中,將一壇壇酒抱進了王帳裏。

遠遠傳來了馬蹄響,有人說新的糧草到了,到了就到了,我沒在意。

【劉徹X司馬遷】鴛夢 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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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者]

他在戰場上廝殺的時候,我正在後方,領著長長一隊的騾馬,馬背兩側背負著沉重的糧食,隊伍前走著幾隻在大漠徵收的駱駝,我騎在驢背上,輕輕的吆喝著一些老弱的士兵,慢慢的催促著牲口行走,烈日當空,步履蹣跚,駱鈴就在炎熱的空氣中清脆的一路走,一路響。叮叮當當,叮叮當當。

打仗帶不了那麽多厚重的竹簡,隻在懷裏塞了幾本他以前給我的帛書,柔軟的布麵,寫著娟秀的字體,用白色雙線的絲線密密裝訂。那書上,很香,有墨香,有熏香,還混雜著淡淡的花香,將書揣在懷裏的時候,我常常苦惱的想,他碰過的東西,是不是都帶了香,像奴隸主會給奴隸打一個烙印,從此便是一生一世。他碰過的東西,烙印著這一生一世都洗不掉的桂花香。

我不由自主的聞聞自己的手,手很乾淨,乾淨到沒有一點別的味道。

空氣裏全是騾馬大聲喘熄著的鼻息,混著青稞芳香的味道。我想如果我目不識丁,站在田壟上,每到秋天,持一個鋤頭,牽一頭骨瘦嶙峋的老牛,到了秋天,是不是也會聞到那糧食的芳香,看到那滿山遍野金色的麥浪?如果我不是處廟堂之高,是不是可以過著無憂無慮的日子,或許是接過采蓮女手中的蓮蓬,學著她赤摞著足踝,將腳在青波中濯洗?或許是活在蘆葦蕩旁邊,有大風颯然而過,會有布滿天空的葦花?會不會還有人手持蘆管,在唇下吹一曲動人旋律,惹得征人一夜望鄉?

原來這就是他想過的日子,不是錦衣玉食,而是豐衣足食。——不願鞠躬車馬前,但願老死花酒間。

我錯了,我在一瞬間知道我錯了。用前人自以為是的理念和自己陳腔濫調的想當然去驅使他幹他不想做的事情。我以為自己做的多麽偉大,犧牲小我,成就天下,可事實如何?——我想起來官員間私下流傳的消息,當今聖上還在做太子的時候,曾經說,當明君,要——不興戰事。

比起那些腐化的教條。

他,說得多好。

原來事實是竟然這樣的——我錯得離譜,錯得荒謬,錯得一塌糊塗無可彌補。問題是我把他也帶錯了,我使得他要親手斬斷自己最珍惜和崇拜的東西,例如信念,例如目標,例如芸芸終生處心積慮兢兢業業經營的渺小幸福……

我錯了我錯了我錯了!可是我還可以……可以挽回嗎。我還來得及挽回嗎?我轉身命令副職的官員,全速前行,於是牲口在一瞬間被迫提高它們的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