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官員一臉氣憤,王輕輕的說:“遷兒,不要走,好不好,留下來陪我。”
官員怒道:“臣還有選擇的餘地嗎?”
王愣了愣,也笑道:“你那樣傷殘自己,我本來也打定主意放你走的……”
官員怒笑道:“本來?你從來就最會給自己找藉口。”
王沒有答他,隻是輕輕的說:“我變了,你又何嚐不是?”說罷問他:“遷兒,你恨我嗎?”
官員默然不答,王默默的說道:“我想你一定是恨著我的,因為我也在恨著你。”
又是沉默,王帶著他慢慢的走過畫廊,兩岸繁花似錦。
王拉著那個官員的手,說:“很恨很恨我也沒有關係,因為我也是同樣恨你的,所以你最好多恨些,這樣我才能確定你心中是有我的。”
有風過,花搖葉招,清泉橫流,王的話語隱在風中,那時,王說:“可是比起這恨,遷兒,我的心意……” ░思░兔░網░
【劉徹X司馬遷】鴛夢 第十八章
新任命的中書令在龍榻前跪著睡著了,身子不由自主的前傾,眉頭微蹙,似乎還在為夢裏某個千鈞一發的瞬間而徒添焦慮和懊惱。
龍榻上睡著的人大睜著眼睛,那雙波瀾浩淼的眼眸此時無神的看著上方奢華的簾帳,窗外桂樹的濃香在寂靜的子夜肆意的闖進簾幕,這隻有子夜才懂得放棄矜持的靡香,或許會像這樣,一路的橫衝直撞的,一直闖入夢中。
有桂花香的夢,都是好夢吧。
曾幾何時,王想,自己也曾,夢裏都是桂花香。
後來王開始一夜無夢,如今隻覺長夜未央,竟已是,睡也睡不著了。
王在想一件事,那件事,拖了那麽久,是時候該操辦了。
次日,百官朝聖,新任的中書令換下了以往穿著的青色朝服,穿上了和皇上身邊近身的總管一樣的服飾,軟紅的綢衣,緊束的腰身和下擺。他用漠然掩去了內心所有的屈辱和怯弱,一如從前,挺直他的脊梁,走直他的路,跟在皇上的龍轎後,一步一步,不即不離。
不要怕,不能哭。他想,為天下之笑柄,亦無所畏懼。隻可笑百官皆以為他如今得寵,長侍王傍,深沐龍恩,苟延殘喘,垢辱皆忘。有個叫任安的官員還幾次往他家中替去拜貼,說是望他多加提拔,可憐他自身難保,後來那任安橫遭牢獄,他才決定動手寫一封長信。開始還想過隻勸他世事無常,人生如夢,後來卻不禁想到自己的牢獄之災,受了無數的鞭刑棒打甚至是烙痕,被傷害的痕跡哪怕已經在身上消失殆盡,心裏的傷又有誰能顧及,最痛卻莫過那一刀,可偏偏那一刀還是自己選的。可是他禁不住慷慨陳詞,寫到情深處甚至涕泗橫流,寫完後就擱在一邊,連他自己都分不清那些才是真的事實。他笑著想,也許自己這個一貫以嚴禁著稱的人,搞不好是個最大的騙子。簡直——簡直想試試著篡改曆史。這嚴謹多無聊,這陳腐多無謂。篡改曆史?——他知道自己有這個能力。足夠改得天衣無縫。
不錯,那傷本是他自己選的。可自己選得又如何?那恥辱那痛,從來都是他親手加在自己身上的,那寬恕的希冀和願望,也是他親手毀的哀鴻遍野一片荒蕪。自己甘受的刑,斷了彼此的退路,更主要的,不過是讓自己更清楚的記住那個晚上,那夜滿天繁星,在平定匈奴的行軍路上,自己快馬加鞭的趕上王君,卻換來一晚毫無尊嚴的雌服。
恨,當然恨,恨好心換來冷臉,恨情動卻遭戲弄,恨他借酒裝瘋一夜顛鸞倒鳳,更恨他事後在黑暗中喊得……不是自己的名字。是啊,多可笑,原來這才是真正的緣故。
紅服的官員在行走中,麵對刺眼的光線,突然的閉上眼睛,頭微微仰起,在陽光中,長長的眼睫輕輕抖動。
是不是沐浴在陽光中,就會得到溫暖?
為什麽——現在,我,這麽冷,這麽冷。
——吾皇,為什麽遺棄我。
那高高朝堂上,那聖上對著百官,朗聲宣布,他會在下月初五,娶衛將軍的姐姐衛子夫為一宮之後,那麽好聽的聲音在朝廷上餘音繞梁,百官群情踴躍,麵露喜色,那沉寂已久的宮殿爆發出一陣又一陣的歡呼,那負責的人立刻一層一層的傳令下去,要在那每一根橫梁上都纏上大紅的綢布,要在每一個飛簷上掛上大紅的燈籠,要鋪千傾地毯,點萬根紅燭,要定最華美的喜服,滿載一個王朝對一對新人的最隆重的祝福!——要幸福!要幸福!!
他被那消息驚得全身麻木,他那時正站在龍椅的左下方,和那叫“小東西”的總管分庭抗禮般的站在王腳下的兩側,他那時下意識緩緩的側過臉去仰看那高高在上的帝王,隻看到帝王直直的望向遠方,臉隱在一片光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