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糊中。
不是說——要,在一起,在一起,一生一世,亙古不移的嗎?
我還記得。你忘了嗎?你忘了嗎?那一段你曾經發誓滄海桑田的愛情。
為什麽,為什麽遺棄我?
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
——他聽到自己在深思力竭的嘶吼,大張的嘴巴,卻隻發出的一點微不足道的質問的顫音,統統泯滅在百官的縱聲歡笑中。他無力的靠在龍柱上,表情猙獰,淚流滿臉,然後頭也不會的拋下早朝從大殿側門出去。
怕什麽?還有什麽值得怕的?他想,老子現在誰也不怕了。
殿上百官似乎無一人察覺這足以誅滅九族的無禮行徑,隻有那個叫“小東西”的宮人一臉驚懼的看著他。
他想他當時的表情一定很恐怖。
要幸福,要幸福?心中還擠得怎樣的祝福?
最怕聽見你幸福。
【劉徹X司馬遷】鴛夢 第十九章
王大婚。大婚之日,千傾紅毯,萬裏燭焰。千朵祥雲,萬道霞光。
朱紅的地毯從將軍府鋪向芙明殿,一路浩浩湯湯的萬傾鮮紅,大紅的蠶錦在每一根雕龍畫鳳的琅柱上搖曳,映得天也一片鮮紅,映得整座長安城也一片鮮紅,映得官員百姓的臉也成了紅色,臉上全是不加掩飾的歡娛。
那可人的新娘,穿了一身鮮紅的喜服,上麵滿繪吉祥鶴鳥,如意牡丹,用暗底的金線勾勒了山氣海嵐,鳳翥鸞翔。鳳冠上上百顆明珠金玉雕琢珠圓玉潤,臉上蒙了一層薄薄的紅紗,如同霧裏看花,朦朦朧朧,亦真亦幻,卻足以發現那麵容已是超出了“天寒翠袖,日暮修竹”的清麗,而越入了“若非群玉山頭,定向瑤池月下”的恍若神仙。絕代佳人,蘭心慧質,正好配那九五至尊,飄逸若謫仙的帝王。
於是那個埋沒在百官之中紅服的年輕官員不由得笑了出來,帶了一丁點悲愴蕭瑟的味道。蒼白的臉色在這遍地紅光中也映出了幾分血色,但那血色如同那翻飛的紅紗錦般,在青天白日中,明明滅滅,明明滅滅。
圍觀的人水泄不通,水泄不通,卻都露出從宛如一個模子刻出的歡躍麵容,真心的祝福,誠摯的期盼,美好的願望。紅服的官員笑著想這裏沒有他的容身之處,於是從人群中走出來,走向沒有祝福和陽光的角落。
原諒我,原諒我給不起祝福。
新娘子在滔天的祝福和圓滿中傾城傾國的笑,一笑天下醉,她走的時候,足下生蓮,裙褶翩躚,說不清的嫵媚風情,就那樣笑著上了驕子,十二擡的驕子,大紅的轎子,四個轎角上掛滿了沈甸甸的鈴鐺。
鈴鐺輕響,轎子微搖,像天空不小心掉落的紅色祥雲,溫柔幸福到心都要碎了,鈴鐺一響那紅服官員的心就碎了,隨著風而飄飄散散,有些飄到了芙明殿,有些被擁擠的人群踐踏成灰。
那官員終究沒有跟到芙明殿,縱使這天那深宮之殿禁忌暫解,可以讓一對新人最爲徹底的接受一個國度子民的愛戴和祝福,但是他不會去。他也許像一些班駁而醜陋的生物,不在乎怎樣的炎涼和冷漠,不在乎怎樣的卑微和汙穢,隻是乞求徹底的安靜和解脫。如果你試過日日夜夜都無法擺脫在累累傷痕上的一次次重複的決絕的傷害,那麽你就會知道,心死的痛,實在算不了什麽。
心死,說穿了,隻不過是,一點點,一點點的痛。
很快,就會在時光的流逝中被人遺忘在,長滿荒草的角落。
他一次次的以爲自己被傷害的體無完膚,如果有心,心怕是早就碎成了片片,早就死得徹徹底底,連骨頭都化了灰。而事實,就是自己的心仍舊一次次的被人從墓穴中挖出來鞭屍三百,時時刻刻的提醒著自己,原來心,還是會痛的。怎麽都死不徹底。
心痛,真的好痛。紅服的官員在深宮的角落獨自背對整個城池的滔天喜悅。他倚靠在宮深處的斷壁殘垣淒淒涵煙衰草凝綠,右手緊緊撕扯著胸`前的衣襟,心好痛,心好痛,那官員一下一下的痛的抽搐,最後慢慢的滑倒在牆根處,坐在荒蕪的土地上,仰看滿天祥雲霞光,心如刀鉸,肝腸寸斷,百轉千回。
痛得,無法呼吸了。眼淚在鋪天蓋地的喜色中洶湧而出。
遠處有官員一聲聲的調子拖長了悠悠的傳過來——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交拜……
禮……成……
……
禮成。接著是鋪天蓋地的歡呼和喝彩。他可以想象到那一對新人用怎樣的絕世姿態在一個世界的祝福聲中盈盈拜倒。
禮成,他想。
禮成,禮成,禮成……
淚水在臉上肆意。
原來,獨自抗拒一個世界的歡娛和祝福。
是,這麽的……孤獨。
這麽的孤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