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者]
我記得我跑到角落坐著,一坐就睡著了。
醒來的時候,霧寒霜重,衣袍正單,滿地清輝,夜色濃濃。
茫然的看著四周,掙紮的想站起來,結果似乎是因爲坐得太久了,結果怎麽也站不起來。於是繼續傻傻的坐在原地。也不是很難過,像心中放下了什麽包袱,滿滿的都是一個人的影子。無所謂得失,心裏裝了一個人,就再也不會寂寞。
可他現在正洞房花燭,我有些難過的想,顛鸞倒鳳,春宵幾度。可偏偏這時聽到稀稀梭梭的腳步聲,有人朝這邊過來,踏月而來。
我一時忘了反映,呆呆的看著來人,不明白爲什麽他此刻會出現在這裏。穿著月白色的單衣,月色在他柔美的輪廓上灑過一層光暈,他的表情很奇怪,沒有生氣,也沒有笑。隻是看著我。
“跑到這裏幹什麽?”他沒有起伏的問,聽不出一點感情。我想,他應該是生氣了吧。
是啊,我跑到這裏幹什麽。隱約記得宮裏向來講規矩,到點不回便是罪,在宮裏亂闖更是罪犯滔天。我於是底氣不足的回他的話:“我馬上就回去。”
這時候我才想起來自己似乎腳麻的站不起來,臉紅著,扶著牆根想慢慢的爬起來,結果起來一半的時候手腳無力,再次坐倒。那人這時候突然伸出雙手,扶住了我,抱著我,我一時愣住了,任他抱,反應過來後麵紅耳赤的想掙紮,結果他突然放開了手,剩我一個人還手足無措。
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我突然想到,他爲什麽會在這樣的晚上到了這裏,於是無所適從的看著他。
“看什麽看,”他這次明顯的皺著眉頭,臉卻奇怪的有些泛紅。
我一時無語,隻是說了聲抱歉,然後轉身想走,聽到他在後麵說:“你沒事吧,一個人回去。”我沈默著點頭,沿著滿是衰草的牆根小步的快快走,露氣迎麵打在臉上,感覺到他被我拋在腦後,心裏盡是奇異的期待。他會,會追上來嗎?他是,專程來找我的嗎?心裏有聲音不斷的不知廉恥的假設。直到我走過數百步的距離,確定他已經看不到我了,確定他沒有過來的主意,心跳才慢慢恢複成正常的,沿著小路放慢了腳步走,心裏不爭氣的失落。結果這時候聽到身後衣袂舞動,轉頭看的時候發現他在身後幾個起落,追了上來,超過了我,也不回頭,隻是反手拉住了我的衣袖。
隻是拉住衣袖,我卻覺得血一下子全往臉上衝。
他沒有回頭,隻是輕輕的,聽不出感情,用他好聽的聲音拉著我的袖子說:“那邊宮門已經關了,你現在跟我走。”
我有些結巴的想拒絕,結果身子不聽話,他往前麵走的時候,我就不由自主的在後麵跌跌撞撞的跟著他,仿佛他拉扯的不是我的衣袖,而是把我的心給抓在手上,心從來沒有那麽急促的跳動過,像要從身體裏麵跑出去在他麵前盡情的歡笑和哭泣一樣,臉上也從來沒有那麽燙,耳朵也很燙,頭也不敢擡。腦子裏全是一團團的糨糊,確實一團團高燒著的糨糊,他追上我的時候,腦袋就已經轟的一聲變成岩漿狀的糨糊了。
我不知道爲什麽會這樣,但臉上的肌肉卻不聽指揮的凝成一個傻笑的表情,低著頭傻笑,臉紅著傻笑,嘴巴也許已經咧到耳邊上,眼睛也許已經笑成了一條縫,因爲心裏是那樣的快樂,沒有什麽以前,沒有什麽往後,我隻希望這一瞬間就是我的永恒。
我是笨蛋,我真的是笨蛋。他隻是拉著我的袖子我就幸福到想哭出來了。
幸福到心都痛了,在一下下啜泣著顫唞。
手也沒力氣了,腳也沒力氣了,隻覺得臉很燙,脖子也很燙,整個身子都很燙,像整個人都泡在溫水裏,沒有一點的力氣,隻是覺得渾身暖洋洋的。
我生病了嗎?應該是一種很嚴重的病吧。可是好幸福,好開心,要怎麽辦?該怎麽辦?越是病入膏肓,越是義無返顧。我甚至想,也許我就是爲了這一刻,才生下來的吧。
生下來就是爲了愛你。
結果他這時候突然停了下來,我差點撞到他身上,臉上白癡般的笑甚至都忘了退下來,就那樣笑著呆呆的看著他,傻傻的笑。他明顯楞了一下,然後問我:“你在笑什麽。”
他的聲音真好聽!在夜色裏涓涓流淌,甚至與空氣共鳴,我傻笑著忘了回答,結果他低下頭,把額頭頂在我額頭上,輕輕的說:“好像發燒了,怎麽這麽燙。”
我終於可以不笑了,因爲全身的血都在這一刻盡情的倒流,呼吸也忘了,心跳也忘了,眼睛眨也忘了眨,卻緊張到有了眼淚,粘在了睫毛上。腳也沒有力氣,一下子就站不住了,傻傻的往後就倒,結果是被他橫著抱起來。
他似乎又有些生氣的說:“教你不要到處亂跑,害我找那麽辛苦,結果還生病了。”
我想說我沒有生病,結果身上一點力氣都使不出來,耳朵裏嗡鳴的隻有一句話,“害我找那麽辛苦”,“害我找那麽辛苦”,他是來找我的。他居然在這晚來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