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徹X司馬遷】鴛夢 第二十三章
滿地月色似水,清輝如霜。
那一瞬呼吸都靜止了,時間似乎是被永久的定格,沒有人再多說一句,也不知道後事如何。微微寒顫的人兒,赤摞著站在皎潔的月光裏,低垂了眉眼,手腳冰冷,也許隻是一瞬,也許已是永遠。
那賭上所有尊嚴和勇氣和苦苦懷舊的信任的舉措,也許隻是不願意輕言放棄,也許隻是不舍得放棄。畢竟,那帝王曾幾何時,告訴過他的,說他寧願為了一次勇敢而後悔,也不願意為了一次不勇敢而後悔。
那人想,看吧,這就是我全部的勇氣。
不知道風裏誰輕輕歎息了一聲,然後帝王行雲流水的拂過他的腰,一手拉過錦被,然後有什麽大紅的東西飛過了他的視野,然後再是變換和紛亂的視角,回過神,他自己已經被團團包裹著,扔到了床上。
床上的人悲哀的合上眼,連歎息都醞釀不出的絕望,在嘴角綻放一抹苦苦的笑容。逝去的年華之水,從足間奢侈的流過,而逝去的光陰,錯過了才說珍惜,放過了才懂惦記,終究是捕風捉影,海市蜃樓,虛幻飄渺,空無了蹤跡。
像刀剛剛捅進身體,還不覺得痛,隻覺得冷。剛剛有一絲寒意從心地緩緩的飄上來,卻聽到寢宮外有人踏上玉石的階梯,一步一步,輕輕的重疊著,然後有個年輕的女聲在門外輕輕的勸說著誰,她隻來得及說了幾句,被勸說的人就已經毫不遲疑的推開了殿門,門外寒冷的空氣夾雜著幾片落葉呼嘯而來。
帝王擋在了床前,床上的人隔著他修長卻不單薄的身影,看到了站在殿門的人,一個婦人,滿身珠翠,一身雲錦,除去那些殘酷的歲月痕跡,依然可以想像她年輕該是怎樣的絕代風華。如花如月的美麗。
這時聽到帝王在微微欠身,帝王恭敬的喊:“母後。”
那婦人冷冷的說:“你讓開。”
於是那床上的人明顯的震了一下,他從來沒有見過那個在後宮裏深居不出,隻對黃老之術感興趣的一國之母,隻隱隱覺得,那婦人進來後,他隻覺得芒刺在背,似乎誰也給過他那種感覺,十分的危險,極度的危險。
那個擋在他前麵的人隻是保持著躬身的姿勢,卻沒有一點讓開的意思。
那婦人仿佛是笑了一下,冷冷的,她說:“皇兒,讓新婦獨守新房,便是你們劉家的傳統嗎?”
見到帝王並不言語,那婦人冷笑著繼續說:“你難道不覺得愧疚嗎?”
帝王躬身答到:“都是兒臣的錯。”
“那麽你讓開。”那婦人收了臉上的笑,她身上的壓迫感卻無形中增大著,充斥著整個寢宮。
見到帝王依然沒有動,那婦人眉毛挑了一下,冷冷的說:“賤貨,你以為你是什麽東西。”
床上的人震了一下,一臉泫然欲泣的悲哀表情,這時聽到那婦人繼續說:“連男人都算不上的東西,我說的是吧,我們大漢王朝的中書令?”
帝王輕輕的歎息了一聲,然後站直了他的身子,聲音不大卻很清晰的說:“母後,我沒有想過虧待子夫,不過現在請您先出去吧。”
那婦人也沒有多說,隻是輕輕的說:“記住,你從來沒有讓我失望過的。”說著,轉身出門。
在殿外不敢進門的叫衛子夫的新婦,也沒有說什麽,隻是默默的跟在那婦人的身後,帝王看著她們的背影愣了愣,轉身看了床上的一眼,看了一眼,然後幫他撫正額間的亂發,輕輕的說:“什麽都不要想,先好好睡一覺。”然後放下了床前的輕紗帳,跟著她們出了門,沒有回頭。
那床上的人聽到關門的聲音,兩行淚無聲的滑過麵頰,他弄不清楚,他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有人會罵他賤貨,是啊,他什麽時候變得如此的下賤的呢?那些他引以為豪賴以生存的驕傲和自尊呢?
為了什麽,棄如敝履?
他從來沒有想過,他其實,可以不要尊嚴的。
丟的時候義無反顧,可此刻他卻變得兩手空空,如果連尊嚴都沒有了,是不是,從此之後,就可以隻能依靠不可預知靠他施舍的溫暖而苟延殘喘?
是啊,隻能靠他的施舍,那床上的人悲哀的想到,如果他願意施舍,這樣卑微的活著其實也不是一件辛苦的事。
如果連施舍都不願意……我又為了什麽活著?
【劉徹X司馬遷】鴛夢 第二十四章
[史者]
夜色如水,徹夜難眠。
他走後,我在床上爬起來,一件一件的,整整齊齊的穿好我的衣物。隻覺得世上萬物皆荒蕪和可笑,人生一世,草木一秋,用光了勇氣,又能掙紮出多少個南轅北轍的淒美結局。
朱雀門四更便開,我數著若有若無的更聲夜梆,推門而出。有一個青衣宮女侍立門口,也不看我,輕輕的說:“跟我走吧,太後一直在等你。”
我記得別人和我說過,若是山中有虎,那山林必定人煙稀少,若是水中有龍,那潭底自然魚蟲不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