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孤行而來,無人慰問,他早已習慣了一個人,但是這一刻,那人的擔憂竟讓他有一瞬的恍惚,仿佛自己是被重視著的。
隻不過,心下雖有撼動,顧惜朝嘴上卻不願讓步:“大當家硬要阻我,難道不怕那凶手就此銷毀了線索,此後再難查得麼?大當家不擔心,六扇門也不在意麼?”
提到六扇門,戚少商臉上果然一僵。自己此行的身份是六扇門捕頭,放任凶手在眼皮底下逍遙法外實不是他該做的。然而要他因此任顧惜朝孤身犯險,卻終是不願,一時沉默不語。
顧惜朝以為他終於讓步,暗自鬆下口氣道:“如此,便請大當家在此養傷期間,靜候佳音了。”
“……我和你一起去。”戚少商忽然道。
“什麼……?”顧惜朝沒料到他這般決定,待要說上什麼,戚少商卻不給他插口的機會了。
“我也一起去。”戚少商態度堅定地有些霸道,“臂上的毒你早解了,區區皮肉之傷算得了什麼?與其要我在此將養,倒不如同去,比起你一人來不是多個強援麼?”見顧惜朝未作聲,繼續道,“若你不允我同行,我也不會放你出門。你自然知道,我並不是不信任你的能力,我隻是……”
話隻說至一半,剩下的,卻已不必再說。
顧惜朝唇角一勾,一笑融人:“既然大當家閑不住,便隨行一趟消消悶氣罷!”
●8.
淡月朧明,驚夢天氣,雖無清秋慣常的爽朗,倒是對夜行者頗為有利。
戚少商搭過身旁人的臂膀,提氣而上,粉砌如新的高牆便被輕鬆落在了身後。
“如此,是否替顧公子省卻不少麻煩?”戚少商看著身旁那人,邀功似地笑,一深一淺兩個酒窩就那麼漾出來,那神情,不像來探案,反似參加什麼集會似的。
顧惜朝本待說上幾句壓壓他勁頭,見他笑得坦然倒一時下不去口了,順他話頭道:“大當家功力了得,出入個棲鳳樓自是不在話下。”
夜下,顧惜朝青衫翩然,領口為禦寒而襯的一圈毛領裹住他脖頸,反映得裸露在外的肌膚更顯凝白如玉。
他的臉色透著些許蒼白,月光下如蒙薄紗。戚少商隻見得他嘴角一勾,淡緋色雙♪唇便啟出一個輕淺的笑意,半是揶揄半是戲謔,隻覺心頭沒來由地一震,忙轉了視線,不敢再看。
便是這麼心猿意馬間,人已行入後苑。
棲鳳樓不愧為揚州第一樓,樓後那種滿各類知名花草,兼有一池碧波蕩漾的清幽之境若說是後苑未免太大了些。戚少商跟著顧惜朝走,隻覺一路上盡是在花枝葉影中穿行,除了滿目紅紫,什麼也看不到,忍不住問:“我們去哪裏?”
“靈堂。”顧惜朝腳步不停,答道,“正確說來,是停棺處。”
“停棺處?”戚少商不解,“之前見棲鳳樓大辦喪事,又聽聞前幾天樓中有遺體入土,還以為是薛樓主被火化掩埋,原來竟不是麼?”
“薛文軒一生仗義疏財,於朝於野都算是頗有名望之人,其遺體入土,聲勢定然不小,縱使棲鳳樓不願大擺排場,揚州百姓也不會答應讓其寂寂而去。至於外麵所傳樓中下葬的,想必隻是些不相關的雜役而已。”顧惜朝一頓,略思片刻複又補充道,“大當家會聽得如此傳言亦不足為奇,這件事上,隻怕有人在故布疑陣,以阻礙前來搜查驗屍的捕快。因此……”
“因此這屍體上必還留有蛛絲馬跡,是那凶手消除不得的。”戚少商已自明了,接著他的話說了下去。
顧惜朝輕輕“嗯”了一聲,不再說話。他沒有告訴戚少商的是,他一直有種感覺,仿佛自己是被人一步步牽引著走到這裏,所有一切假象真相,都是那人故意要擺給自己看的,非常不舒服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