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間,兩人已疾行出了苑。麵前是一座頗有古韻的暗朱色樓宇,樓高數層,光看外部便不難聯想內裏是如何金雕玉飾。主樓周圍群簇著幾座小樓,一兩層模樣,精雅非常,相比起那暗紅樓宇亦不遜色。
雅致歸雅致,卻不知它們中哪座是停棺樓。
戚少商正自納悶,顧惜朝已抬起頭,他隻觀望了一眼,一眼,知其究竟,轉身向那錯綜複雜的雕欄長廊走去。
走廊蜿蜒如蛇,戚少商緊隨顧惜朝身後,眼前的人輕靈如魅,那寬大的青衫被他帶起的氣流吹得向後蕩起,勾勒出一個瘦削的背影,合著前方望不見底的路,直如要融在這片黑暗中一般,看得戚少商沒來由一陣慌亂。
直走得戚少商被這複雜回廊攪得頭暈,顧惜朝的腳步才緩下來,抬手指向不遠處一座漆成墨黑色的小樓,道:“到了。”
戚少商開口,他本想應上一聲,卻忽然噤聲不言。
他的劍已代替他出聲,長劍龍吟。
變故陡生!
那些黑衣人是早已埋伏在附近,還是剛才片刻間悄然趕至,兩人俱是不知。顧惜朝失了內力尚且好說,戚少商竟也不察,不由汗顏。
好在他警覺雖遲,身手卻不慢,低吼一聲,逆水寒直擊風雷,迅速格開幾把攻向顧惜朝的劍。
黑衣人雖人多勢眾,無奈卻選錯了對手,“九現神龍”戚少商無疑是個頑敵。饒是他護著顧惜朝,又身陷重圍,卻依舊一派鎮定泰然。逆水寒舞作一片無隙寒光,錚然幾聲,已有人兵器折斷,更甚者已掛彩受傷,頹然而退。
戚少商內心其實完全不似表麵安然。這些個蒙麵人就是再來十批亦不是他對手,然而對方如此眾多,要顧著身後的顧惜朝便成了極其不易的事。偏那人似乎還在思索什麼,好幾次對方兵刃就要遞到他身上了,竟也不知道閃躲,自己隻得急急去擋,幾番下來,也是頗為吃力。
顧惜朝甫見這群黑衣人就知道自己所料不差,線索果然還在遺體上未及銷毀。見戚少商還在纏鬥,心念一起。
戚少商一見他向自己使眼色便心道不好,果如所料,趁戚少商擊退一角敵人的瞬息,顧惜朝一矮身,速退出包圍,向不遠處的黑色小樓閃身而去。
戚少商哭笑不得,眼睜睜看著那個青色身影消失於視野中,隻得盡力阻止身邊的蒙麵人追擊。
好在那些人似也並不在意跑掉一個,一個個纏上戚少商的劍,戰作一團。
黑樓果然是停棺之處,隻有前後一堂一室,後室置放牌位,而前堂則用以守靈。
顧惜朝正是踏入了前堂。
堂內素幃重重,燭火通明,數十喪燭立於幾排燭台上,於一分分陰冷中熏出些枯熱來。
薛文軒的棺木就停放在靈堂中央。
顧惜朝推開棺蓋,露出黑色棺木中躺著的白衣男子。
薛文軒的遺體很普通,如同真正壽終正寢的人一般一臉平靜,隻是表麵的平靜,並不代表內在也無玄機。
顧惜朝一直都感到怪異,薛文軒的死因,乃是為神哭小斧一招封喉。且不論那凶手武功如何,薛文軒本人便身手不凡——能掌管“揚州第一樓”的人,又豈會是泛泛之輩?這樣的人被一擊斃命,委實匪夷所思。
前幾日來查案時,顧惜朝曾懷疑是中毒,而銀針卻驗不出任何毒性。但如果排除中毒,卻無任何理由解釋凶手的一擊得手。於是他翻遍手邊醫書,終於得出結論。
隻差,一個證明。
幾枚銀針出現於顧惜朝指間,針上附有一層淺金色粉末,顧惜朝將之依次刺入薛文軒頭頂、耳後的諸多穴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