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美開緊張地看這站在玄關無意進客廳的兒子。

“還是回來了?!”意料之中的語氣來自父親。

幸村抬頭看了看母親,又看向放下報紙,向他走來的父親,

“爸爸,媽媽,”他還是盡到一個兒子的禮節,“你們應該知道我回來是為了什麼?!”

美開歉疚地垂下了眼睛,又轉頭看向一邊的丈夫。

“過不下去了?”做父親的沒有給他留什麼情麵,“再下去隻能用紗樹的錢了。對嗎?!”

幸村沒有反駁,盯著父親的眼神,是以前沒有過的,不是憤怒,而是對自己無能為力卻來依附他們,那種失去自尊的自慚與悲哀,華彩的紫眸在父母眼裏卻是失色……

“想說什麼?”父親有一瞬回避了他的目光,“想通了?”

“不,”幸村低下頭,右手已經不覺地輕顫地緊握成拳,“我沒有想通。”聲音有點些抖,但回答地卻沒有怯懦。

父親挑了挑眉毛,

“很好,你很有男子氣概。我低估你了。”嘲諷地說。

父子之間,又一次鴻溝。

“那你是來拿錢嗎?”他有點輕蔑地看著兒子,“如果你沒有想通的話,你應該知道那不會給你。”

“爸爸,為什麼要做到這種地步?!”幸村抬頭直視他的眼睛,“你就這麼不能接受紗樹嗎?她有什麼錯?!要說錯的話,就是上帝的錯,讓她那麼不幸……”

“錯在你,”父親打斷他,“以為你愛上了她。”

“我是愛她,您再問我幾次都是這個答案。甚至……即使你再打我一巴掌。”

父親有些疲憊,揮了揮手:“我不想跟你爭辯這個。”

“精市,先進來,再跟父親好好談談。”美開害怕看到兒子與丈夫間比上次更激烈的衝突。

母親永遠是那麼溫馴善良,可她也不能站在自己這邊……

“你既然選擇離家,就應該有自力更生的準備。”父親見幸村還是沒有要進來談的意思,態度還是沒有軟下來,“當然,如果你願意放棄你的前途,那就另當別論了。”

“前途……”幸村失望地看著父親,在他眼裏後者才更值得同情,“你念念不忘的……就是我的前途?!”

“沒錯!”

幸村不知道該去埋怨父親,還是埋怨彼此對愛的理解不同……

他覺得悲哀……

還是,埋怨的,應該是自己……

周圍的熱鬧,牽手的情侶,嬉笑的人群仿佛都與自己無關……幸村背著網球袋,拿著書包,漫無目的地走在街上……他所能做的隻是再次從家裏奪門而出而已,賭氣也好任性也好,拋下背後母親心碎的神情,父親恨鐵不成鋼的的心情,還有,在等他的紗樹……

他該去怎麼麵對她……

把手機關了,他怕接母親跟紗樹的電話……

擠入夜晚的人潮裏,店裏湧出的快節奏的音樂,也沒有挑起他的神經。

櫥窗裏的戒指讓他停下了腳步,他站在那裏,看著那一枚枚閃耀著,被別出心裁地嵌入白玫瑰擺放的情侶間的定情信物,戴在紗樹的手上一定會很漂亮吧。

可現在的他卻沒有能力為她戴上,隻能怔怔地看著那在燈光映襯下,更透出貴氣的代表愛情的光芒……

幸村從櫥窗的玻璃上,看見了自己,身後是來往的人群,他顯得特別的孤寂……

聽到幸村的手機關機了,紗樹留了言後,還是忍不住擔心……

她無心聽音樂,那兩支沒有換線的球拍已經讓她猜到了幸村回家的原因——他回家要拿的東西……

抱膝坐沙發上有點焦躁地等。想到幸村會不會一去不回,立即甩甩頭,告訴自己他不會這樣一走了之……

又翻了翻皮夾,裏麵最後倒出來一枚100円的硬幣,幸村深切體味到了為錢發愁的滋味。100円甚至連小店裏的塑料戒指,他都買不起。攢著硬幣,失望地把它放進褲兜裏。

走到一條稍顯清淨的小路,花的香起傳入鼻間……

看見快要關門的花店,他想起給紗樹的玫瑰也應該換了,又掏出硬幣,碰碰運氣吧……

“比留川教授,電話。”護士每次把電話遞給他,都會止不住對依然俊郎的他多看一眼,他增加的年齡在她們看來,也是更添成熟氣息。

“您好。”程式化的語氣。

“……”

沉默,但隔著聽筒卻熟悉的氣息……

這是最近的第幾次了?!……

忙與手頭的事情,不再做糾纏,果斷地掛了電話。

“又是匿名電話嗎?”護士體貼地問,“要不要報警?”

“惡作劇罷了。”輕描淡寫地說到。

做醫生以來,他曾接到的恐嚇從未讓他有所讓步,這個男人能做到現在這個位置當然離不開他有時對自己的絕對自信——這一次也一樣,他的傲氣,讓他很不屑那些躲在陰暗角落裏的人所幹的齷齪事情,他也從未想過,有天,他會因為自己的原因,而最終失去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