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美妙，約好的老師和學長們又遲遲沒有到。他模糊地覺得自己做了個夢，夢裏萬俟彰同學在一間露著磚縫的林間小屋裏嚴肅地跟那本書的作者先生討論一些完全不嚴肅的問題，其中一個問題好像是關於方之曄到底要不要減肥。他們爭論得很認真，旁征博引，全都半點不靠譜，但是滔滔不絕，好像樂意永遠這麼說下去，全然不顧兩個人的生日之間差了整整一百年。直到臉頰上傳來輕柔的觸♪感，他的意識才稍微回歸現實。朦朧間第一反應是出了一身冷汗，猛地跳了起來，一拳揮了出去。
然後他才看到高自己兩年的室友兼學長捂著一隻熊貓眼看著他。
“萬俟，沒想到你還玩兒夢中殺人這一套啊。”
“……抱歉。剛好做夢被人追殺……”
學長有趣地看著他。“哦？被什麼人？”
萬俟歎了口氣，伸手指了指門口。謝景文正和老師一起走進來，有點錯愕，不過笑得還是很好看。
這混蛋好像永遠很好看。
“被我怎麼了？”
“欠報告被老師追殺。”
學長怪叫起來：“對老師你也揮拳！”
“他拿著刀哦。”
老師大笑起來，無視了他們的愚蠢對話，伸手跟謝景文握手道謝。萬俟下樓去找冰箱，翻出冰塊來給學長敷上，然後把他趕開，免得不小心把水滴到善本書上。他睡得有些渴了，順手給自己倒了杯水喝。剛喝到一半，身後有人輕笑著說：“夢見我了？”
萬俟彰那年20歲，從12歲起就一貫秉承無故加之而不怒猝然臨之而不驚的撲克臉風範，原本以為“萬俟學長好酷啊”的尖叫大概會一直陪伴自己直到博士畢業，卻在這個陽光晴好的周末下午破功，一口水噴在了地板上。
謝景文恰到好處地退開一步，一滴水都沒有沾到。
“是麼？”
萬俟黑著臉答：“不是。”
“哦？那麼是誰？”
“路德維希·約瑟夫·約翰·維特根施泰因。1歲時候的樣子。”他想了想，補充，“不過要揍的那個是你。
“真榮幸。”
“你確實應該。”萬俟用眼角看了看他，走向樓梯，“我從十歲起就沒有想過要向人揮拳了……請不要用汙糟的人類情緒來打擾我，我比較願意把時間花在不那麼愚蠢的地方。”
謝在他身後無聲地大笑起來，可惜萬俟沒有看到。他隻是走進書房開始動手搬書，很快就把該忘的事全部忘掉了
回去的時候謝景文沒有再送他們，說是晚上有事，再三道歉不能留“學弟”們晚飯。有事是很明顯的，已經有派對公司的工作人員殺到公寓裏來開始布置。頂層的公寓外麵臨著一整個屋頂花園，這季節這天氣在外麵開Party想必是很愜意。熊貓眼學長多看了那花園兩眼，表情豔羨。萬俟倒巴不得趕緊離開，越快越好，自動自覺先出門去等電梯。饒是這樣也沒有躲過身後那句話：“萬俟同學，要來看書的話，隨時歡迎哦。”
萬俟決定裝作沒聽見，無視學長的目光，大搖大擺走了出去。謝景文含笑送到電梯口，倒也沒繼續說什麼。T大哲學係真是好樣的，電梯裏沒有一個人對無聊的人類八卦感興趣，頂多隻是熊貓眼學長小聲說了一句：“書庫哦……我也想看。”萬俟拍了拍他的肩膀，心想想看麼？我跟你換。
但是他說出口的是：“學長，過分舒適妨礙思考。”
“敬請妨礙！請不要大意地用舒適來折磨我吧！”
書其實並不多，三個人隻跑了一趟就都裝進了老師開來的車子。萬俟這時候才想起看手機，不知何時被靜音了，裏麵一長串未接來電全部都是“楓”。嚇了一大跳打回去，那邊的彩鈴是“倫敦鐵橋塌下來”的重新填詞版本，有點跑調兼咬字很不專業，不過還是很容易聽出來唱的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