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段(2 / 3)

“風,這幾天我一直想對你說句話。”

“什麼?”

“你對自己太不公平了。”

“嗯?”

“你從小在那樣的家庭裏長大,你學會文才武藝,權謀韜略;也學會適者生存,勾心鬥角。可是,你獨獨沒有學會如何善待自己。”

“善待自己?”

“小時候,廟裏的師傅常說,這世間一切都是無常,不管我們如何喜愛執著,總會有失去的時候。而俗世眾生總是不明事理,總想永遠抓住不放,抓住了還想要更多……小時候不明白師傅說的話,現在總算想透,若是善待自己,就該放下貪著,一切隨緣。”

“放下貪著,一切隨緣。”他重複了一遍,然後歎了口氣。

她也悠長的吐了口氣:“你是個何等聰明的人。其實,你心裏比誰都清楚,現在你的身體,已經不允許你再勞累下去。南天明是個再合適不過的人選,因為,如果讓他上台,至少,他會比任何其他人更善待我們。你現在唯一的敵人,不是政變者,也不是天明,而是——你自己。你放不下。你不敢麵對放下之後的寂寞。”

他深深倒抽了一口氣。她的話就像一把匕首,撥開他的血肉,讓他內心的苦結赤摞裸地暴露在眼前。“別說了。”他打斷她,又一把抓住她的手,象個溺水的人,抓住最後一根浮木。

是的,卿卿說的沒有錯。這個依靠民眾推翻政變的對策本是他和南天明早先商量好的,他何嚐不知道這個對策是一把雙刃匕。雖然一直不肯正視,而事實上,也是他親手一步一步把事情推到今天的局麵。他有自信跟一切強大的對手對抗,但,他沒有信心能夠戰勝自己這個身體。天下不能一日無主。與其落到別人手裏,他倒寧願是被南天明取而代之,至少,南天明會善待卿卿和孩子們。

可是……

一想到一切盡失、困處愁城的日子,他實在忍不住不寒而栗。

如今的一切得來談何容易。又談何容易說放就放下呢?

她把他的頭摟進懷裏,用手指輕輕梳理著他的頭發,象對待一個異常脆弱的嬰兒:“我也給你講一個故事。從前有個姑娘要被選進宮裏,她傷心極了,與家人抱頭痛哭,依依不舍。後來,她成了皇帝的寵妃。她吃著各國進貢的水果,睡在舒服的床上,想起當年離開家的情景,不禁想:當初何苦那麼難過呢?

他忍不住一笑:“好啊,你把我比成女人。”

好久沒見他真正笑過,她也忍不住一陣開心,捏了捏他的鼻子:“這是古書上的比喻。比喻人總是害怕變動,其實,也許另外一種生活才是你真正想要的。”

他看向窗外,隔著窗簾,什麼也看不到,又好像看到了很多東西。他何嚐沒有聽過這些道理,但是這時候經卿卿說出來,竟是這樣美妙宛如天籟。他心裏忽然變得很靜、很空,記憶就像海麵的陽光,浮泛開,到處都是斑斕光亮的顏色。

四周靜得不得了,他能聽到自己不均勻的呼吸。頭部一陣昏沉,恍恍惚惚裏,他好像看到少年時的自己,看到春天的風沙,冬天的大雪,以及秋天一望無際的天空……

他太累了,需要好好睡上一覺,他迷迷糊糊的閉上眼,對卿卿道:“我想回平京看看。”

一住情深深幾許(結局)

火車發出一聲孤單的長鳴。

站台上傳來盈盈的大哭聲。瀚卿和瀚祥把頭探出車窗外,拚命地揮手,喊著“再見。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