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煙霧彌散開。車站籠進煙霧裏,看起來,像一場五光十色、又轉瞬即逝的輕夢。火車啟動之後,人影消失之前,羅卿卿微笑著,朝站台上前來送行的南天明和楊宛平揮了揮手。
車輪滾滾向前開動,往事被碾在身後,重重疊疊,漫卷如煙。
她看向身邊的東風,自從上了火車,他一直閉著眼。看起來好像很疲倦。她知道他是不想看眼前的一切。她把毛毯蓋在他身上,想,他真該好好睡一覺了。車窗外,一半天空燃燒著血橙的顏色。太陽懸在山巒中央,把白晝的最後一刻裝點得輝煌壯美。
“真好看。”他忽然開口。
她轉過頭,看到他正看向車窗外麵。他眼睛裏閃著灼灼的光,是那種亦如既往的、鋒利的自傲。可是,這時候在她眼裏,他眼裏的光亮就像車窗外、那輪迫近西山的太陽。升得越高,落幕的時候就越顯慘淡。她攬住他,用手輕輕遮住他的眼,道:“別看了。睡一會兒吧。”
他嘴角緩緩擴散開一絲笑意:“你不用擔心。我不會被打倒。”
她也笑了:“是啊,什麼事能打倒我的東風呢?”
瀚祥拿著一張卡片湊過來,拱進媽媽懷裏,說這是盈盈送給他和瀚卿的,可是他看不懂上麵寫的是什麼。
羅卿卿接過卡片,上麵盈盈用稚氣的字體寫了一段西文。她一眼看出那是一位土耳其詩人的詩。曾經她和天明都很喜歡這位詩人。小孩子自然不懂這樣的詩,想來是天明讓盈盈寫的。
“媽媽,盈盈寫了什麼啊?”瀚祥著急地催問。 ↓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盈盈祝我們一路平安。”
她合上卡片。抱緊了兒子,又握住東風的手。夕陽緩緩沉落下去,另一邊的車窗外已經能看到初生的月亮。她坐在窗前細看著日月交替,東升西落。心裏是一種淡定的平靜。
瀚卿走過來,拿起卡片,不太流利地念著上麵的詩句:
去什麼地方呢?這麼晚了,
美麗的火車,孤獨的火車?
淒苦是你汽笛的聲音,
令人記起了許多事情。
為什麼我不該揮手舞手巾呢?
乘客多少都跟我有親。
去吧,但願你一路平安,
橋都堅固,隧道都光明。
四周沉寂寂的,隻有孩子稚聲稚氣地念誦聲在車廂裏回蕩。記憶就像悠長的鐵軌,從容的、一節一節地展開來——她想起,很多年以前,那個任性又愛做夢的小姑娘,穿著一身男裝坐上開向平京的火車,狂妄的以為火車盡頭就是她夢想的地方……
不知不覺,她把頭枕在了東風的肩膀上。
去什麼地方呢?這麼晚了,
美麗的火車,孤獨的火車?
她默默品覺著詩句,心裏卻沒有感到淒苦。
“在想什麼?”他問。
她淡淡地笑著,說:“我在想,何必在乎去什麼地方呢?如果已經有了麵對生活的勇氣,如果已經不再為那些不完美而作繭自縛,什麼地方不是安然的樂土?”
她的聲音好像夢囈,卻打消了他的睡意。往事清楚地浮上來。那晚的春風吹在身上實在太舒服了,他想到。那天晚上,他和他的姑娘從平京的小院兒裏走出來。他拉住她的手。她說:你聞到梔子花兒的味了嗎?
他哪有心思聞什麼花香,他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