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樂停了。他們鬆開手。女主人池仲諾子上來說:“修治君認識明月小姐嗎?”

修治點點頭。

明月道:“之前跟你說過,我想要找個工作的,現在找到了,我在日僑小學教中文了。”

“有多久了?”

“快一個月。”

“明月小姐你……”

剛過了十五,小王爺就離開家去天津了。之前什麼都沒說,要走的頭一天晚上,讓明月和彩珠一起去他屋子裏麵用餐,吃到一半,輕描淡寫地說:“我要去天津衛一趟。”

彩珠抬起頭看看他:“王爺幹什麼去啊?”

“轉轉。”

“要走多久?”

“個把月或者兩三個月,不一定。”

“水路還是火車?”

“火車去葫蘆島,然後坐船去。”

“什麼時候動身啊?”

“明兒早上。”

明月一句話都沒問,聽他說明早上就走了,才抬頭看看他。他們十來天都沒說一句話了。心裏麵都別扭。明月記恨他出詭計陷害修治,自己苦苦求情,他又不肯出手相救。顯瑒記恨的就是她的苦苦求情。

飯畢明月回了自己的屋子,顯瑒去了彩珠那裏。看見她堂屋桌子上放著個半截座鍾,藍釉黃彩,十分鮮豔漂亮:“哎這個好看啊,新買的?”

彩珠道:“英國貨。從上海郵來的。王爺要喜歡,我讓人搬你屋子裏麵去。”

顯瑒笑起來:“我要是喜歡,就來你這裏看唄。”

彩珠點了支煙,遞到顯瑒手上,笑盈盈地看著他。

“最近手氣好不好?這鍾是贏來的?”

“手氣不好,輸了不少。鍾也是我花大錢買的。王爺怪我嗎?”

顯瑒微微一笑:“切,淨瞎說,牌桌上麵出出進進能有幾個錢……”

彩珠咯咯笑:“我弟弟前幾天來信了,讓我謝謝您關照他生意,之前介紹的漢口的朋友,幫他運貨,船費都打折扣。”

“我都忘了。他生意很好?”

“嗯。最近要了老三,是個丫頭。”

“…你可要從天津衛捎點什麼回來?”顯瑒問。

“沒什麼想要的,什麼都有啊。”

“也好,想要什麼就發電報。”

“嗯。”

“……我這次走的時間不短。隻你們兩個在家。明月要是惹你,或者做了什麼招人煩的事兒,你別跟她一般見識,不行就攢著,回來跟我說,我來收拾她。”顯瑒道。

丫鬟端茶上采,彩珠正要呈給顯瑒,聽了這話,手裏一頓,心裏登時明白了:難怪這麼好,這麼有心,吃了飯就來我這裏說話聊天,柔言軟語,看我的鍾,問我的弟弟,繞來繞去,想說的不就是這句話嗎?你不在,保護不了她,心裏麵擔心。於是好言相勸,讓我不要找她麻煩。

彩珠把茶給顯瑒:“我不。”

他抬頭看她。

“我啊,趁你不在,我要把她從這兒給趕出去。”

他端著茶,愣住。

彩珠卻笑了:“王爺猜我敢不敢?”

“夫人哪有什麼不敢做的事兒,”顯瑒啜了一口茶,“隻是從前啊,是我有事情對不住夫人,拿別人撒氣,一來沒什麼用,二來把她怎麼樣,你心裏也不見得能更舒服。”⊥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這個話題沒有盡頭。彩珠早就看得清楚明白了,自己心裏有數,也沒再爭論,隻等著他快點走。

第二日早上,顯瑒一早起床,準備乘車出門。他在自己房裏吃了早點,出去一看,明月那裏還黑著燈。下人伺候他穿衣戴帽,又將隨身行李搬到車子上,彩珠領人端了餃子過來,東北風俗“出門餃子回來麵”,顯瑒圖個彩頭,又吃了一個,眼看要上車了,明月還沒出來。彩珠告訴丫丫鬟:“去,叫明月姑娘出采跟王爺道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