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利勉強假笑了一下,盡管他的內心已經凍成一片。 別以為你能騙倒我,阿不斯?鄧布利多,哈利想。他的目光和那閃爍的藍眼睛彙合了片刻。我知道你打算幹什麼,就如同我知道你使用了哪種無仗魔法才造出那對該死的鬼眼。你以為我不知道,讓我留在霍格沃茨不過是為了把我控製於鼓掌之間?你以為我不知道,不讓隆巴頓將我送進魔法部那些破爛牢房,其實是因為像我這樣的標本太過古怪、危險、不合規矩,所以不能放任自流?你以為我不知道,自己根本沒有選擇?

校長靠了過來,從他脖子上取下那塊圓盤,動作仿佛一個關愛的老人在照顧自己生病的孫子。就在此時他渾身感到一陣刺癢。哈利控製住一股強烈的衝動,沒有撣開那雙枯瘦的手掌。你以為我感覺不到你在我身上布下的追蹤咒?

他重重地踩熄了這些憤怒的想法。不,他告訴自己。你忘了。這個人不是你的阿布斯,所以不要覺得他是在針對哈利。對他而言你不是哈利。這個阿布斯沒有信任你的理由,你也不能指望他相信你。他隻是另外一個敵人。哈利閉上眼睛,⌒

哈利知道,即使像阿布斯這樣堅毅的人,也不可能感覺不到絲毫刺人的罪惡和疑惑。所以接下來,作為額外增添,哈利微笑起來。他知道這笑容讓自己看起來無力而又無私,然後他說:

“我信任你,阿布斯。”

他注意到那雙藍眼睛裏閃過痛苦的片刻。哈利藏起了自己的詭笑。然後,他任由眼皮滑落,感到劇烈的頭痛,接著昏了過去。

盡管剛八月底,今天卻出奇的冷。

哈利從破釜酒吧裏冒了出來,敲擊著通往對角巷的牆磚。他邁步走進,又停了下來,訝異地看著熙攘的人群。購物者們有的匆忙,有的閑逛,有的相互交談,有的與別人爭論著什麼;孩子們盯著商店的櫥窗,然後尖叫著到處亂竄;帶著鬥篷的生物躲在陰影中,消失在黑暗的巷子裏;一個嬰兒不住四顧,眼神中充滿天真和好奇。

還有,沒人朝他看一眼(除了那個眼神饑餓到讓人難受的巫婆,她誰都看)。

在霍格沃茨的城堡裏,每一個經過他身邊的學生都帶著敬畏的眼神竊竊私語;在鳳凰社會議中,就算時常打交道的人們也往往對他的意見茫然點頭,即使他是叫他們去送死;而在大街上——

他微笑起來,但是臉上毫無笑意,他回憶起時時在自己身後亂成一團的大街小巷——除非那條街上隻剩下堆成垃圾般的屍體,和凝固在空氣中的黑煙。

他搖搖頭,走向魔金夫人長袍店,滿足地想,自己(目前)還不需要運用“格蘭芬多式”麵具。

“請為我訂做霍格沃茨長袍。”他對一個看起來有點麵熟的女孩子說。

“這邊請。”她回答道,嫌惡地打量著他的裝扮,然後將他領進店鋪裏邊。量尺在他身上舞蹈般跳來跳去,他望著窗外,心事重重。

這幾天他徘徊在昏迷和清醒之間,大量的催眠劑讓他不停地做著混淆的夢,身體在逐漸恢複,但是肢體修複所產生的疼痛總是令他猛然驚醒。之後他的傷總算痊愈了。阿布斯高興地用魅力咒遮蓋了他的黑魔標記,然後給他找了一身衣服(幸運的是,所有的套件——無論穿在什麼部位——都是土褐色的,這總算將阿布斯那令人遺憾的時尚感造成的災害減小到最低程度)。接著,校長誇張地表現出對他的信任,讓他自由地前往對角巷。哈利也誇張地表現出感激的微笑,同時忽略了那股嗡嗡聲——他知道這是追蹤咒。

正是在那段不安穩的恢複期,他意識到目前的情況會因為某些事情而變得更加難以承受:感謝阿布斯的奸計,他將會和自己的父母變成同學。他將會見到小天狼星?布萊克,雷姆斯?盧平,還有(冷冽的怒意疾馳而來,牢牢地抓住他的心髒)小矮星彼得,以及西弗勒斯?斯內普。他們不僅會和他同班,還有——天——可能會同寢室。

我怎樣才能阻止時間線的相互衝突?他想。盡管他的過去已經證明了自己將會成功地阻止衝突的時間,這樣的安慰還是冰冷的。可能我會死在火車上,永遠也見不到他們,他陰鬱地想。

他在心裏歎息。與命運抗爭毫無意義,與他所不能改變的事情抗爭也毫無意義。接受命運的安排是他已經融會貫通的痛苦技藝。他放任意識漫遊,然後全神貫注地看著一個渾身粉紅的嬰兒,初學走路的孩子奮力向一顆吱嘎亂響的眼球抓去。這時,他感到一隻口袋塞進了自己的手掌中。

“後麵還有一些更多的巫師服飾。”那女孩子說到,點頭示意後方:“你可能會在那裏找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