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在夢中經常憶起和葉子一起度過的時光，eine的影子如影隨形。我們三個，無論生前死後，夢裏夢外都已交織成一團亂麻，難分難解。看著眼前氣質大變，感覺陌生的eine，我無限感慨。在她身上，再無一絲當年的少女氣息，雖然依舊年輕，保養得也很好，但那種知性成熟的母性光輝更加濃烈。反倒是我，還依舊停留在五年前，似乎還未長大。
“孩子多大了？”我不知道和她如何展開對話，便隨口說道。
“再過幾個月滿五歲。”她說，“上幼兒園了。”
我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沉默的跟在她身後，篤篤篤的走著。
“其實，葉子的死我也很愧疚。”她突然說，“不比你背負得少。”
“嗯。”
“每年我都會去文殊院看她。”
“文殊院？”
“她死後，在殯儀館放了一年。”
我瞬間明了，“是的。案子是在一年後才宣判。”
“她是孤兒，沒人關心她是否入土為安。”eine重新帶上墨鏡，好像這樣她才能看清眼前的路。又似乎在遮蔽什麼，將自己的眼睛擋在厚厚的茶色玻璃後麵。唯有如此才覺心安，“我和王樺結婚後，趕在孩子出生之前處理好了她的後事。她這輩子遭了很多罪，很慘。所以我把骨灰放在文殊院，讓僧人們天天給她念經。希望能替她消業除災，來世投個好人家。”
“謝謝。”我說。
“憑什麼謝我？”她低著頭，語氣中充滿嘲諷，“除了男朋友這層身份，你是她什麼人呢？”
這話讓我揪心。除了男朋友這層身份，我又是葉子的什麼人呢？我腦海裏像起了霧似的，一片混沌迷蒙。濃稠得像一團漿糊，刀鋒都無法劃開一絲縫隙。或許對於葉子而言，我是她在這個世界上唯一可以依靠的人。她是孤兒。沒有父母雙親，也無兄弟姐妹。唯一可以依靠的，是我這個不稱職的男朋友。不，是完全不值得寄托的人間敗類。但事實是，她將所有的感情都寄托到了我身上。像降落傘的安全鎖，是她維係這個世界，生與死的繩索。而我，一次次、無情的傷害著她。
是什麼呢，葉子？未亡人麼？我覺得不是。若非要說是，也是對她的侮辱。因為不配。到底是什麼呢？五年過去，我從未想過這個問題。
“無論如何，還是要謝謝你。”我說，“既是於葉子而言，也是於我而言。”
eine驀的轉過頭去，仰著臉直視天上的太陽。墨鏡的反光，不知道打到了什麼地方？可曾照到天國，葉子的身上？
我們又開始陷入了沉默。篤篤篤的往前走。
“去看看吧。”eine平複好情緒後說，“一起去看看吧，當麵道個歉。”
“是應該好好贖罪。”
我們折返回去，往美術學院走。我這才發現，不知不覺中，我倆已經走了很遠。足足花了半小時才回到我所住的小區。eine的紅色寶馬停在小區門口，我倆上了車，調轉方向朝市區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