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文殊院(1 / 2)

我跪在葉子麵前,僧人替我點了三炷香,我以農村老家的習俗拜了三拜。然後悲傷得難以自禁,匍匐在地久久無法起身。我努力控製著自己的哭聲,悲傷淤積在心中,不斷撞擊著胸膛。像是吃噎著似的,呼吸困難。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事已至此,除了對不起,我還能做什麼呢?這三個字如此蒼白無力,越是這樣說,內心的愧疚和罪惡感就越發濃烈。eine淚流滿麵。她輕輕拍著我的背脊,這使我淤積在心的鬱氣一寸寸吐露出來,呼吸也跟著順暢不少。

老僧念完經,將木魚放在一邊,然後轉身看著我,眉目慈悲。我本以為他會度化我,但他沒有。他站起身,徑直離開。eine朝他鞠躬,一直目送他消失在地宮的出口。

“葉子。”我哽咽著說,“我罪該萬死的。這五年來,多少個夜晚,都無法安心入眠,無時無刻不在想你。我該怎麼做呢?能為你做點什麼?才能讓我心安?”

地宮裏人跡罕至。除了前來祭拜亡故親人的香客,便無多餘的人了。這裏安靜得出奇,我的聲音顯得格外清晰,很多人都向我投來悲憫的目光。

葉子沒有回答。

“我該怎麼做呢?”我跪著前行,來到盛放葉子骨灰的神龕麵前,上麵張貼著她的黑白照片,很小,是半身像,被一個圓圈在當中。我凝視著她的臉,和她對視。仿佛她還活著,笑意盎然的看著我。

“告訴我,葉子。”我撫摸著照片上她的臉,“我該怎麼做?”

自始至終,她都是一副燦爛笑容,被定格在久遠的虛無中,沒有回應我的呼喊。就像曾經,我沒有回應她一樣沒有回應我。

或許,這就是所謂的報應。

eine附在我耳邊,“我們已經待得夠久了。”

“我還想再陪陪她。”

“上師曾說,亡靈也需要靜養。”eine拍拍我肩膀,“別打擾她。”

我跟著她走出地宮,來到文殊院深處的庭院,裏麵有棵高大繁茂的白果樹。樹葉已經黃透,在秋風中簌簌而落。我突然想起白果林那條種滿白果樹的小巷。兩邊的枝葉互相掩映,像戀人們緊緊握住的手。葉子對樹也有相似的看法。她曾在昭覺寺的樹包碑下對我說,“以後我們老了死去,一定要在各自的墓前種一棵樹。”

我知道,一棵代表她,一棵代表我。兩棵樹,枝枝相掩映,葉葉相鉤連。如此,哪怕身體被消滅腐爛,也要互相依偎著相守下去。眼前的這棵白果樹,當真孤獨寂寞到了極點。

“走吧。”我努力平複好心情說。

我率先離開文殊院,然後站在街邊茫然的看著如流的汽車和行人。eine去香客庭院開車。我撥通她的電話,“你先走,我想繼續逛逛。”

她什麼都沒說,沉默的等我掛斷電話。我從紅牆黃瓦的小巷出來,沿著人民北路南行,然後轉入青龍街向西,進入八寶街。路過金仙橋,拐進永陵路。蜀王建沉眠在幽靜的樹叢中,永陵門前的廣場上樹立著古樸雄渾的文武百官。

往西穿過一環路,進入撫琴西路。我看到路口那家熟悉的花店,二十歲上下的女孩兒正忙碌著。見我走來,她突然眼睛一亮,招呼道,“大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