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她問,“如果我有什麼不確定的,可以問你嗎?” 他注視著她,聲音淡淡的:“聽風會是個好老師。”
握著玻璃杯的手指一緊,她盯著他:“為什麼不能問你?你害怕跟我接觸嗎?你在心虛什麼?”
李修然渾身一震,冷聲道:“你想多了。”
“你說你當初的不告而別是厭棄,你說我們之間已經沒有回旋餘地,如果過去的一切對你而言都沒有意義,為什麼你還要逃避我?”
“我並沒有逃避你,我們現在難免要經常見麵,我沒有理由也沒有 必要逃避什麼,但你既然已經選擇了聽風,就應該避嫌,就算我們是朋 友,或者兄妹,也應該保持分寸不是嗎?”
“分寸?”若依忍不住嘲諷一笑,“對不起,我不知道您這麼聖潔, 原來朋友之間請教問題也是逾矩,那我在法國的時候,還和異性朋友躺在一張床上睡覺抽大麻呢。”
“你……”他瞪著她,一時間被堵得失了言語,不知是為她話裏的 哪句。
“怎麼,說不出話來了?”若依挑釁地看著他,“或者,你是擔心 跟我走得太近,舊情複燃?”
他看著她,眼神漸冷,如深幽的湖。 若依突然害怕起來。
“從沒有愛過,又何來舊情。”冰珠子一樣的話語,從他唇間緩緩 吐出,“柳小姐,你吃完了嗎?吃完可以走了。”
他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看著她一張臉瞬間刷白。 從來沒愛過,又何來舊情。 若依想,這世上一定沒有多少毒藥,可以毒過李修然的嘴巴。
在他說出這句話時,她想罵他,想打他,想質問他為什麼這麼殘忍, 但她終究什麼也沒有做,因為她知道,她做什麼都沒有用。
她對他,一直都無能為力。這個男人,可以前一刻還對她說著傷人 的話語,下一刻,卻那麼溫柔地、小心翼翼地抱著她,親自開車送她回家。
路燈的光劃過車窗,一下又一下。安靜的車廂裏,誰也不說話。遠 處的天空,是幹淨的墨藍色,讓若依想起多年前盧塞恩的那個夜晚,他 突然間的一個吻。
她曾以為,那是甜蜜的開端。 紅燈的時候,李修然不經意地瞥眼,看見靜靜倚在座位上的她,神色空茫,仿佛心魂不知遺落在何處。
―
兩天後,秘書凱倫給若依拿來一個快遞,寄件人欄隻有一個手機號。 她有些疑惑地打開盒子,看見一雙黑色芭蕾鞋。
鞋子下麵還壓著一張手寫卡片。她拿起來看,是幾行字:永遠誠實、 忠於基本、注意細節、時刻追求完美。落款是 H。
“芭蕾鞋更適合你。”李修然那天的話在耳邊響起。 H,Hugh,是他。她拿起卡片,抵在鼻尖,試圖感覺他的氣息。
紙上當然隻有淡淡的墨水味,但是笑容從她嘴角逃逸成一個輕揚的弧度,怎麼也抑製不住。
拿起手機,她輸入那個手機號,一個數字一個數字地對著,生怕 按錯。待到輸完了,卻又開始忐忑。
他會不會接?她又應該說些什麼?
至少,可以說聲謝謝吧。
深吸了口氣,她打出電話。
“修然哥。”接通的那刻,繃在心頭的那句,迅速吐出。 電話那頭沉默了兩秒,一個禮貌的女聲傳來:“是柳小姐吧,我是洛雲。這個是我的號碼。” “噢……抱歉。”若依一怔。
“卡片是修親筆寫的沒錯,鞋子是我寄給你的,不知你是否中意。 他說,這是給你的就職小禮物。”
若依聽著電話那頭這個女人親昵自然地叫著李修然的名字,胸口有 點發堵。
“這樣啊,謝謝你,也麻煩你向他轉達我的謝意。”她保持著語氣 的平靜。
“你直接跟他說也可以……”洛雲頓了下,似乎意識到了什麼,“你 還沒有他目前的號碼吧?我告訴你――”
“不用了。”若依打斷她。
“哦,好吧。”洛雲微笑,“修然說,希望他寫的那些,對於你在酒店的工作有幫助。”
“嗯,謝謝。”
掛掉電話,若依瞪著那雙鞋子半晌,拿起座機讓凱倫進來。
凱倫敲門進了辦公室,看見老板笑眯眯的,不知怎麼,覺得有點 發毛。
“你穿幾碼的鞋,意大利碼?”若依問她。
“37。”凱倫困惑地回答,更加忐忑。
“正好,這雙鞋送給你了。”若依拍拍鞋盒。
“好漂亮 啊,真的 嗎?”看了一下鞋 子,又看了一眼盒子上的 logo,凱倫遲疑地問,雖然眼裏藏不住驚喜。
若依爽快地點點頭:“拿去吧。” 目送著小秘書歡天喜地而去,若依拿起簽字筆,在卡片那個“H”上狠狠戳了幾下。
她才不稀罕他讓別的女人買的鞋子。
“柳若依收到寄過去的東西了。”
洛雲敲門走進李修然的辦公室,跟他彙報剛才的通話情況。
“嗯。”李修然輕應了一聲,目光仍落在電腦屏幕上,沒什麼表情。
“她以為寄件電話是你的,所以一開口叫修然哥,”洛雲盯著他,又緩緩補充,“我解釋了下,但我要告訴她你的號碼時,她卻說不用了。” 握著鼠標的手微微一滯,李修然抬首望向她:“她還說什麼了?”
“除了謝謝,沒什麼了。”
“知道了。”李修然淡淡應聲。
洛雲明白這是“請勿打擾”的意思,便識趣地離開。
替他帶上門,她站在走廊裏忍不住嘲弄地一笑。
果真是當局者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