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聳了聳肩,好似講故事把自己入了戲,真的忘記戲中的自己唱到哪一句停下的一般。
“我忽然停下來。這一停,四周雖然還是有風雨聲,但有一股子寂寂之氣,靜得怕人。你不知我怎麼,轉頭來看。你還頂著燈,必須要穩,頭轉得很慢很慢,慢到能聽見自己頸骨發出的喀喀聲。等你總算把臉轉到我這邊的時候,我早含了鬆香包在口裏,就這麼往你頂上的燈苗一吹,‘蓬’,一片火。”
“那火,那光,你什麼都瞧不見。隻能閉眼。”
我把脫在手上的外套往鍾儀臉上一撲,她頭向後一仰,情不自禁閉了眼睛。然後我橫掌在她脖頸上輕輕一切,銀白色的絲帛在她動脈處抹過,隔著這層薄錦我能感受到她血管的脈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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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刀割在你喉頭,血直噴到台下去。”
鍾儀尖聲叫起來。我退開兩步,低低笑了笑。
“這麼嚇女孩子好玩嗎!”範思聰跳出來護花:“鍾儀你沒事吧。”
他摘了單反扒著木檻要爬上台來,發了幾次力卻不成,隻好放棄,狼狽之下,弱了指責的氣勢。
鍾儀歇了叫,睜開眼睛,反倒有些不好意思。先是捂了嘴,然後自嘲地笑笑:“老師你說故事,太能把人帶進去了,好像真發生過一樣。”
“你是個好聽眾。”我讚了一句,返身去看範思聰:“你要是想上來,得退後,要助跑,這樣不行。”
他本已經放棄往上爬,我這樣一挑唆,臉色頓時就難看了。
“得用腰力,腰有力氣沒,年紀輕輕的。要麼我拉你一把。”我繼續逗他,然後很高興地看著他真的往後退。
“天暗下來了,時間不早,那老師,要不我們快點看一圈就回去吧。”陳愛玲打了圓場。
範思聰不傻,順著杆伸出手對鍾儀喊:“你下來吧,我拉著你。”
“好不容易翻上來,等我看一眼後台。”我一轉身,卻見鍾儀模樣不對。
她直勾勾地看著地麵,一動不動,頭發垂下來,像個女鬼。她忽又抬起頭看我,藏在頭發後的臉,白的像貼了張膜。
“老師你剛才說的,是真的?”
“故事。”
“可是,你看這地。”
戲台的地麵是長條的地板,上麵刷了紅漆。當然,最後一遍漆,也是不知多少年前上的,如今早斑駁了。
在這斑駁的地板上,卻有一大塊,褪色得尤其厲害,簡直像是被狠狠擦洗過,漆幾乎刮盡了,露出下麵的木頭底色。這片區域,從戲台中央開始,往外延伸,差不多超過了戲台一半的麵積。
“這是清洗過血跡,所以才變成這樣的吧。”
“你想太多了,就和夜裏聽完鬼故事總回頭一樣。”
“如果真的像故事裏,有個人在這裏被割喉……”
“哦我的故事沒講完,他最後的腦袋是被切下來打包帶走的。”我不耐煩地打斷她。
鍾儀沒有理會我的打岔,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分析裏。
她突然抬起頭,看著天頂。
“應該會噴濺到頂上。對,那些深色的點,你看,是濺上去沒有刮掉的血珠。”
“你別傻了,那就是普通的汙漬。你可別被忽悠進去了。”範思聰說。
天頂很高,沒有梯子的話,根本夠不著,沒法細看,也就不能證明什麼。
“還有,地上的血跡可以被清洗,噴到戲台外的血跡可以被清洗,但是戲台邊這條木頭……”
她說著往前走了兩步,在戲台邊沿的那條沒有上漆的方木邊彎下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