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段(2 / 3)

村裏並不熱鬧,實際走了這一小段,我們還沒見著壯年人。家家戶戶的門多半是開著,看進去見不到人,隻有一戶裏坐著個戴小帽的老頭,定定看著我們走過,也不說話。旁邊小澗中有兩個孩子在開闊處玩水,除此之外,沒有瞧見其它人了。

或許村子裏的羅布人還保留一些傳統,或許已經完全同化,反正我們這樣走馬觀花是絕計看不出什麼門道來的。

我在土路上緩步而行,現在還是新疆穿短袖的時節,但我竟然覺得有些許冷。這純粹是一種心理感覺,這村子……空落落的像座鬼村。當然其實它並不空,不說剛才見到的老頭和孩童,那些土磚砌起來的二層房子裏,也一定有婦女在做手工。然而我說的是感覺,一種陰冷的、空空蕩蕩魂魄無所依的感覺。作為一個慣寫殺人故事,呆在殺人現場會有別樣興奮感的變態懸疑小說家,有這樣的感覺,是很不正常的。我想,這和我的不舒服有關係。

這不舒服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回想起來,似乎剛才那戴瓜皮小帽老人定定看著我的時候,不適感就產生了。

那仿佛是一種聲音,一種非但無形,甚至無聲的聲音,曲曲折折徘徊在這路上,從敞開著門的院子裏來,從身後老人定定的目光裏來,從土牆上的裂隙裏來,一層一層把我纏起來。那是嗡嗡嗡嗡窸窸窣窣又嘰嘰喳喳的,從左耳進從右耳出,卻留了身體在我的腦子裏,而我同時又非常清楚,並不真的有什麼聲音。

這真不是個讓人喜歡的村子,我有些後悔來這裏了。

我試著讓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到陳愛玲身上。

我們在聊犯罪,說殺人。

和她談論美劇的時候,就感覺她對這些東西有一種別樣的熱情,每每說到現場、屍檢、殺人動機剖析,就像打了雞血,眼睛倍兒亮。我觀察到她的瞳孔在這時都有放大現象,這是無法作偽的由情緒而引起的生理反應,聯想到她那兩次抽煙的時機,我確信這是突破口。

我不信她生來就喜歡殺人的事兒,那一定有舊日陰影。把它挖出來,對陳愛玲的擾動就能輕易達成。

“所以說側寫這種事情,實際上有很大的局限和不確定性,就像微表情一樣,電視劇為了效果把它放大了。人心理的複雜性,遠遠不是側寫師能夠掌握的,他們頂多能梳理幾條大的脈絡,就這還常出錯。”

“那你呢,你判斷人頭掛在城牆上,還有女兒的死因,這感覺很像經過了側寫。要照你這麼說……”

“我不一樣。”我打斷她:“我那更多靠的是嗅覺。”

我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對變態殺人的嗅覺,這不是來自一板一眼的側寫,而更多來自直覺。”

“難道直覺更可靠嗎?”

“那就像是靈光一閃,就像是你進入了另一個人的軀體,附了身。這是一種天賦,如果說犯罪現場還留存著犯罪者的思維頻率,那麼直覺就像是正好切入頻率後的所得。在我看來,直覺是更高一層次的把握,對所有顯性的隱性的細節和線索電光石火間的綜合考慮,比側寫高級。”

陳愛玲皺著眉頭想我的話。這種似真似假的胡扯,最能把人帶進溝裏了。

我也皺著眉頭,忍受著新一波的不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