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掃了眼,果然沒攝像頭,很好。
走道上沒鋪地毯,光光的水泥地,兩邊各有七個房門,十四間房。她住哪間?
我趴了下來,雙膝著地,像條狗一樣。低下頭,把鼻子湊到地上,開始嗅。
嗅血腥氣。
先前我下車拿行李的時候,把額頭已經凝血的傷處又弄破了,把血沾在她行李箱的輪子上。她把箱子拖進旅店,提上三樓,拖進房間,便自然在地上留了一路血氣。這血氣被塵土覆蓋,細微到常人不可查,到現在又已經過去一兩個小時,狗大約還能聞出來,人呢?狗的鼻子構造和人不同,比人靈敏百倍,也能多聞出百倍的氣味。我不如狗,我隻對一種味道敏[gǎn]——血。
我爬了一圈,最終在一扇門前站起來。
我把手套上的灰輕輕拍了拍,背包卸下,拉開拉鏈,取出一把刀,一段由三根合金細絲合股擰就,比普通鐵絲略粗但柔韌性遠勝的合金細索,及一小根鐵絲。我把包靠牆放下,刀連鞘插進腰後皮帶,合金細索在左手臂上隨繞了幾下,一端捏在掌心,然後把鐵絲彎折成需要的形狀。
做完這些,我把右手的絲手套褪了下來,赤手捏著鐵絲,探進315房門的鎖孔。
我厭惡用手觸碰不幹淨的東西。但我從不會讓這種厭惡淩駕於理智之上。不安因為皮膚和這個世界的真實接觸而一波波湧來,我努力讓自己相信這是一種筷感。
脫了絲手套,我得以把鐵絲捏得更牢,感覺更敏銳,於是動作便更快更安靜。
成了。
我轉動把手,把門推開一線,吱的一聲響,我就及時停了手。這一聲的分貝無疑極輕,但在我耳中卻如鼓點般清晰。門開了一指寬的縫隙,裏麵黑著,走廊上的燈光遊了些許進去。
我把鐵絲放進口袋,重新戴上手套。做完這些,門裏依舊悄無聲息。
我撚了撚左手的合金索,又開始推門。
第二聲吱響比想像中來得晚,這時門已經推開了一尺半。
裏麵依然沒什麼明顯的動靜,我把頭伸進去,仔細地聽。
我想聽聽那熟悉的呼吸聲,但腦袋裏那該死的嗡嗡嚶嚶聲又出來了,這聲音像是從未離開過,見鬼,我的頭又要痛起來了。
吱,吱,吱。
然後我走了進去。
走廊裏的光照到了床的三分之一,我皺起眉,反手把門關上,打開燈。
床上沒人。
我四下掃了一眼,立刻判斷這是間空房,沒人住著。
我弄錯了?那血腥味的確淡得幾乎聞不出來,弄混了,她不是住這間。
那她住哪一間?我沒能做出其它的記號,也不方便把服務員叫醒問吧。
等一等。
給她保留的,是最後一間空房。那這間空房,是哪裏來的?
我重新打量房間,床褥平整,沒有睡過,桌子上很幹淨,茶杯擺放整齊,的確是收拾完沒住過人的樣子。
我走進衛生間。牙具沒拆,馬桶蓋子是合上的,馬桶邊的垃圾桶裏……一塊換下的衛生巾。
她跑了!
生活真像小說,一部不那麼拙劣的,比如我寫的小說。
所有的事情,都不會痛痛快快地完成。
我盯著衛生間鏡子裏的自己看了好一會兒,出門把背包拖了進來。我把刀、合金索和鐵絲放回去,又在包底下翻出個小皮袋子,從裏麵掏了點零碎玩意兒出來。
假發,假胡子,大黑框眼鏡,及一管塗了能讓人膚色變黑的乳霜。改換了容貌之後,我把背包裏的東西都倒了出來,讓背包翻了個麵,原本的黑色雙肩包,就成了個白色單肩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