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最後的事故報告,你可以看一下,有沒有什麼需要修正的地方。”鐵路將一份標著機密的文件袋交給袁朗。
袁朗低著頭,一頁頁專心看過,忽然輕笑起來:“說他撞了我們?”
“是的。”
“他們不否認?”
“飛機和所有的資料都在我們手上,衛星照片上也顯示不出我方有主動衝撞的意思,他們提不出反對的證據。”鐵路有點感慨:“吳哲幹得太漂亮。”
“他計劃得很好,一點把柄也沒留下。”袁朗拿了筆來簽字,最後的那一橫,衝出了框架,墨水滲到下一頁去。
“那個叫柯林的機長,收到消息了嗎?”袁朗心中一動。
“已經向他們說明了。”
“他有什麼反應?”
“他說,原來我是個白癡。”
袁朗笑出了聲:是啊,在和平年代,用自己的發動機去撞一架戰鬥機,還在別國的領空,撞完之後隻能迫降到對方機場,這種行為簡直不是白癡二字可以形容的。
“另外,”鐵路看著袁朗臉上冰冷的笑意微微皺眉:“中央打算給你們隊立集體三等功,以示……”
“我們不要!”袁朗斷然拒絕道。
“袁朗!”
“我們無法接受戰友用鮮血換來的功勞,尤其是,當他的鮮血卻沒有為自己掙來榮譽的時候。”
“吳哲是一等功,會記在檔案裏!”鐵路不自覺提高聲音。
“是嗎?那隻檔案袋的外殼標的是什麼?機密?還是絕密?多少年解禁?五十年,還是一百年?”
鐵路有點無奈:“我知道吳哲受了委屈,大家都知道,可是現在隻能這樣處理!當然,組織上不會就這樣忘記他的功勞,你盡快去了解一下,他家裏有什麼……”
“真是可惜,他家裏沒有任何困難,隻是剛剛失去家中獨子,組織上有沒有可能賠給他們一個兒子?!”
“袁朗!”鐵路終於發怒:“這是你對我說話的態度嗎?”
袁朗眼中的火光一閃,漸漸消逝:“對不起。”
“算了,算了,也別說什麼對不起的了。”鐵路煩躁的揮揮手:“我知道你壓力很大,你也就隻能衝著我發發火。那個三等功不能不要,跟著嘉獎下來的還有一大筆獎金,錢到了手你們要怎麼處理,就隨便你了。”
“師長……”
“好了,別廢話了!就算是你覺得沒用,可是,我們能做的也就隻有這些了。”
“我明白。”袁朗的聲音啞然,又恢複了那種機械似的平靜。
“另外,過一陣,你先休個假,這幾天……”
“不,我不需要休息!”袁朗將他的話截斷,後退一步,敬禮:“沒什麼別的事,我就先出去了。”
鐵路心疼的看著愛將日益消瘦黯淡的神情,無力:“去吧……哎,筆,你把我的筆帶走了。”
“哦,不好意思。”袁朗這才發現手裏捏了東西,退回去把鋼筆放在鐵路桌麵上。
幾分鍾後,鐵路看完另一份文件,拔開筆套時卻被濺了一手的墨水,他吃了一驚,細細看去,才發現筆杆上裂開一道細縫,頓時心裏一空,愣住了。
這隻筆跟了他十幾年,筆頭磨圓,書寫適意,鋼筆和其它所有的筆都不同,新筆生澀,舊筆如意,一支筆一個主人,筆尖上帶著一個人的習慣,不可替代。
可是,如果一支習慣了的舊筆尚有如此意義,那麼一個幾年來相伴的戰友呢?曾經朝夕相處,寢食同步。
鐵路看著自己手掌上的墨跡,長長的歎了一口氣:剛才,應該對袁朗更寬容一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