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霸王別姬》裏的歌詞:人世間有百媚千紅,我獨愛愛你那一種。
我忘了我當時怎麼回答,還是根本沒有回答,總之不是她想聽的答案,我從來沒給過她想聽的答案,哪怕是討她片刻歡喜。
第43節:笑忘書(2)
而現在,便是想說給她聽也已經來不及了。
我每天早上去郵筒裏取信,蘇格的信封是淡藍色的,每天都來得很準時,可是從來不寫地址,所以我不知道她在哪裏,可能和我在同一個城市,也可能隔了千裏之遙——你知道的,如果一個人成心不想見另外一個人,便是上窮碧落下黃泉,也是找不到的。
所以我從來不找她,隻每天在她種的木棉樹下看她的信,也許她就在哪一個角落默默看著我,然後在每一天意外地出現在我的麵前,眼簾微微低垂,笑容疏淡。
“許唯,見字如唔……”蘇格的信都以這樣一句話開頭。見字如唔,我習慣將這句話輕輕念出來,就好象我就真的看到那個女子,她坐在燈下寫字,煙藍色的墨汁,流利地寫下去:“春天到了,河邊開了滿樹的花……”
風吹過去,碗大的一朵木棉花搖搖晃晃地落下來,在風裏劃出優美的弧,如果是從鏡頭裏看過去,可能就像一個綿長的歎息。
木棉花碎落在地上,這時候我聽見極輕微的一聲“哢嚓”。
這是我第一次見到段小其,她站在窗前,娉婷和明亮,早春的陽光那一點蒼白的氣質頓時褪色成無色無聲的背景——僅一個背影就給我這麼大的視覺衝擊,她是第一個。
我恍惚地想,覺得口舌幹澀,可是竟然還是問出聲來:“你是誰?”
她轉身來矜持地笑:“我叫段小其,魅麗本期的主打模特。”魅麗是成皓工作的雜誌,我長期為他們拍攝封麵,估計她的鑰匙就是成皓給的。我一麵咬牙切齒痛恨成皓這等不尊重人隱私的行為,一麵不得不讚歎成皓的眼力。我從冰箱裏拎出兩罐可樂,隨口問:“要喝點什麼?”
她看住我笑,說:“可樂。”
我知道她在笑什麼,所以也跟著笑了:我的冰箱裏除了可樂還是可樂,雖然每次都假惺惺問人家要什麼,其實並沒有第二個選擇。
成皓說這是我的劣根性之一,永遠不給人選擇的機會。
段小其伸手去推一下風鈴,風鈴叮當響起來,仿佛春水剛剛解凍的聲音,並不十分清脆,可是意外的動人。段小其說:“聲音很好聽啊,怎麼不掛到有風的地方去呢?”我眯著眼睛看了看那串風鈴,古老的式樣,風鈴的墜子也不知道是什麼材料製成的,紅若泣血,響聲卻如珠玉。應該是蘇格喜歡的東西吧,我不知道她什麼時候將它掛在那裏……就在讓它掛在那裏吧。
我聳聳肩說:“我們工作吧。”
二
段小其的這輯照片拍了整整半個月。
她和以往的模特不一樣,大多數模特的氣質一眼就能看出來,可是她不能,無論站在哪一重風景裏都覺得突兀,或者說委屈,本身的明麗在鏡頭裏拍出來竟然平平無奇,完全不是我要的感覺。素來被稱讚角度刁鑽的我一時被難倒,從舊上海的公寓到青銅壁畫作背景,一個一個的構想畫出來,又一個個被槍斃,焦頭爛額。
\思\兔\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