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山月不知心裏事(1)(1 / 2)

清晨第一縷陽光越過牆頭,落在花園內,輕盈而澈亮。夏花濃露未消,灌木叢中蟲鳥嘰啾。

高謙玉步履匆匆穿廊而過,他一邊走一邊抬手係好腰側的衣帶。人剛剛邁步下了台階,便聽得身後傳來一聲嚴肅的咳嗽。

“站住!”

聲音威嚴十足,帶著滿腔的質問和不容抗拒的阻止。

是他的父親,寧王高顯。

高謙玉腳步放慢,漸漸立在原地。

“一大早要去哪?”寧王踱著步子靠近,負手而立緩緩發問。他飛快地抬起眼皮,用考量的目光看著兒子。瞧他身長玉立,默默轉身一言不發的模樣。寧王心裏就什麼也明白了。

他輕輕歎一口氣,撣了撣衣袖上根本不存在的灰,說道:“去我書房,我有事同你講。”說罷就要轉身離去。

“父親我現在要出門一趟,有要緊的事情要辦。”高謙玉躬身一禮,連忙喚住他。

寧王回頭看他一眼,不動聲色道:“我知道你要去做甚,不在這一時,聽我說完你再去也不遲。”

“父親,我……”

“我在書房等你。”寧王抬手止住他還要說的話,毅然扭頭,隻留給他一個微微有些駝的背影。

小廝焚香上茶後躬身退下,細心的給父子二人掩好了門。

高謙玉立在桌前,靜等父親喝完茶開口訓話。寧王慢悠悠氣定神閑地半掀開杯蓋,盯著嫋嫋熱氣溢出來緩緩散開,才輕輕嘬了一口。

聽得茶杯吧嗒一聲放在桌子上,才傳來寧王蒼老又平淡的聲音。

“太昌十六年,大皇子和三皇子黨羽相爭。三皇子借老臣聶瀚瀾之手,揭發當時還是太子的大皇子蓄意兵變,人證物證具在。天子大怒,廢太子,褫奪封號,幽禁於滄州,至今未釋。其餘黨牽連數家。皇後娘娘至今不得聖心,秦王高晏被廢貶為庶民,竇尚書、袁大人這兩主謀被斬首,餘下牽連人口上千。這事兒,你沒忘吧?”

“兒子記得。”父親的語氣越來越嚴肅,聽的高謙玉額頭汗水泠泠,他自然記得此事。

“記得就好。”寧王笑容裏全是諷刺:“我還以為,你都忘了呢。”

“兒子不敢。”高謙玉低下頭,連聲說道。

“那一年太子二十七歲,正值壯年,德行出眾,百姓無不稱讚。你以為他為何被廢?當真是意圖兵變嗎?”寧王一拍桌子,語氣沉重道:“若不是秦王在裏麵扶持太子,何至於會引來聖上如此大的猜忌?你當聖上為何打壓太子?他那是在敲打秦王,順帶敲打我們這幾個兄弟罷了!他那是教我們永遠不要插手朝堂之事。”

寧王越說越來氣,語氣越發激昂起來,他抬手一指高謙玉冷笑一聲道:“怎麼?如今你長大了有了野心,難道想扶持三皇子卷入這鬥爭,不顧全家死活,做下一個秦王不成?”他抄起桌子上的一本書,照著高謙玉的頭直接砸了過去,斥責道:“混賬東西!還不跪下!”

“父親!我從未想過這什麼朝堂鬥爭!我……”高謙玉連忙跪下,才辯解一句,寧王的訓斥又劈頭蓋臉落了下來:“沒想過?那你今天早上出去做甚?娶那個三皇子給你贖的女人?”

高謙玉臉漲的通紅,伏在地上猶不肯死心,堅持說道:“父親,這和朝堂上的事情沒有什麼關係,她隻是一個女人罷了……”

“豎子!”寧王氣極,又抬手抄起茶杯砸在他身上,罵道:“我與你說過多少次了,朝堂上的事情無小事。這天下有多少女人,還不夠你玩嗎?你往日裏逛園子養姬妾,我何曾說過你半個字?那女人給你下了什麼迷魂藥?你要不管不顧的上趕著娶她回來?”

高謙玉顧不上管被碎瓷片割破胳膊流下的一道道血痕,連滾帶爬的移到父親麵前,抬頭努力地解釋道:“父親,她如今在風口浪尖變數難料,都是我牽連了她,我不能不管她!她隻是一個無辜的女人罷了,我帶她回家,不會叫她再有機會出去拋頭露麵惹麻煩的,父親。”

寧王顫抖著手,氣的臉色鐵青,揚手就是一掌:“我是說不明白你,還是你吃了秤砣鐵了心?”

他不禁老淚縱橫說道:“如今三皇子風頭正旺,這確實隻是小事一樁。可倘若他日三皇子失勢,別人咬定我寧王府攀附他,這就是鐵證,你知道嗎?當今聖上疑心太重,他要想除誰,隻需一句話我們就死無葬身之地。三皇子擺明了就是拿那個女人釣你上鉤,你就要這樣送死嗎?”

“不是的……兒子會處理好一切的,不會給家裏添麻煩,父親就信我這一次吧。”高謙玉固執不肯退縮,他拽著寧王的衣擺,語氣急切又堅決,倔的蠻不講理,這下徹底惹惱了寧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