題記:此文靈感源於最近頻繁出現的,有關年輕父母遺棄新生嬰兒的新聞
孩子很瘦弱,不像人家肚皮底下的孩子,簡直發育不良。
但我很喜歡她,你看她圓圓的小嘴,小老頭一樣的眉頭,紅撲撲的臉蛋,偶爾還動彈一下的小腿,長大後一定是個美女。反正,我是第一回見到她就喜歡上她了,以前的肚子裏隻有肉瘤和肥腸……
可她的媽媽不喜歡她啊!我一直都以為是這樣的,寶寶已經在肚子裏快六個月了,她依然抽煙、酗酒、吸毒,還常常徹夜不歸。那一次她跟一個朋友爭奪一張牌,剛開始還笑著你搶我奪的,結果卻翻臉不認人了,你打我一拳,我踢你一腳,這一腳剛好踢在我身上呢,那個疼呀——可是我卯足了勁把這股邪惡之力反彈回去,我多麼害怕它傷到你啊!
既然他們都不把你當回事,那麼就隻有我來疼惜你了,我要把你當做我的女兒。絕不允許你的媽媽再來傷害你。
我聽到她醉後訴說自己墮落的緣由,什麼上班的地方像個監獄啦!局長就是這個監獄裏的大馬猴啦!什麼父母逼迫啦,趕緊結婚,可她隻愛自己的高中同學。說什麼她也不願意再去上班了,也不願意再聽父母的話了,父母親說的做的都是毒藥禍害。可她又不願意真正脫離父母,她依然住在父母給的房子裏,每個月從父母那兒領取必要的資金,過著啃老及爛妹的生活。“讓我出去拚?沒門!就這麼簡單。”她歇斯底裏地對她的媽媽亂吼,那一刻仿佛是她的媽媽不該生她一樣。
可我分明知道她是有過快樂的。在她最初感到你的那一刻,她本能的微笑了,原本正在媽媽家裏要錢遭到拒絕,突然一陣惡心,她感到肚子裏一沉,口裏立馬湧出酸來。她本來就不笨,她敏感地意識到,是的,這就是她製造的小生命來了的預兆。她沒有再與自己的母親爭吵,她默默地含著淚離開了母親的房子。走到門口的那一刻,她甚至忽然想起了自己兒時玩耍在樓道上的情狀。她的眼睛裏湧出兩行熱淚。
如果她能放掉這個男同學,也許事情並不會變得現在這樣遭。至少她的媽媽是有能力把她養好,像個媽媽那樣去愛她的,可是如今因為她的堅持,她遭到了這樣的待遇。不知道為什麼,她覺得一切都成為她的障礙,她不知道自己到底該追求什麼?難道是一個自己不怎麼愛的人嗎?她的血管裏流淌的就是這種不情願不配合的血液,其實,像她的父母當初從農村打拚到城裏來的倔強一樣。隻是,他們早已把這一切都忘記了,隻知道要好好的保護好自己的女兒。其實,隻是扼殺她的靈魂。
她有孩子的事並不能瞞住媽媽。隻是她已經病入膏肓了,她不能把孩子記在心裏,因為她最終認為,孩子的存在,無論是現在還是將來,都將成為她自己身體和精神上的沉重負擔。不是她不懂得生活就是要在承擔責任中賦予意義的道理,而是她以為生活已經荒誕到付出再多也未必有意義,而真正有意義的堅持比不上任何無意義的瘋狂罷。
媽媽在屋外摁了近十分鍾的門鈴,又等了近半個小時,他們一直不開門。等到媽媽用自己的鑰匙打開門時,看見屋子裏狼狽不堪的樣子,傷心欲絕,照例臉拉得長長的。而她不僅不下床招呼自己的媽媽,還故意把電腦遊戲的音響開大,仿佛要用這巨大的嘈雜的聲音趕走媽媽,表示對她的抗議。
“快要到預產期了,你還是這樣我行我素?!不知道懶在床上會傷到孩子嗎?”
“我早說了,我的事不用你管。”
“你退學我不管,找男人我不管,窩在家裏我不管,吸毒打架我不管,這回你肚子裏的孩子我還能不管嗎?她身上也流著我的血啊!”
“你把我生下來就不該。”
“你——”
“你走吧!免得說出更難聽的。”
“你——這回我不能再不管啦!”
“你想怎樣?!”
媽媽獅子般衝到女兒的床邊——甚至都不管旁邊還睡著一個男人,一把握住她的手臂,把她往外一拉——她也沒想到自己的女兒現在體重竟這麼輕,她竟跌撞著衝了出去:打翻了床上的筆記本電腦、電腦桌、電腦桌上的汽水,劃過了地上的滿地紙屑、果殼、汙物,身子像捆稻草,重重地摔在了沙發上。
我分明看見肚子裏的你圓睜著雙眼,臉嚇得蒼白,大氣也不敢出,自始自終隻能聽憑命運的安排。我使出渾身解數鼓足了勁,在短時間內產生一個厚厚的氣囊把你護住。
你昨天還在肚子裏跟我說:“等我出去了,我一定會好好愛自己的媽媽。尤其是你,我會在你身上畫上最好看的圖畫唱最動聽的歌。”
可一切都晚了,媽媽是仰著身子腰背部磕在沙發的扶手上——我,隻能愛莫能助。當看到你那在強烈的撞擊下變形扭曲的臉,我的心都碎了。我真恨不能也像腰背部那塊肌肉一樣,為你撕裂,分擔你哪怕一點點的痛苦。
你的媽媽躺在沙發上,望著你那嚇得魂不守舍的奶奶笑了,囁嚅道:“好了,不用我自己來處理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