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段(2 / 2)

人之形似,譬如畫餅餌之不可以充饑。況《尚書》本不止於記言,則孔衍、王通

之所擬,並古人之形似而不得矣。劉知幾嚐患史策記事之中,忽間長篇文筆,欲

取君上詔誥,臣工奏章,別為一類,編次紀傳史中,略如書誌之各為篇目,是劉

亦知《尚書》折而入《春秋》矣。然事言必分為二,則有事言相貫、質與文宣之

際,如別自為篇,則不便省覽,如仍然合載,則為例不純;是以劉氏雖有是說,

後人訖莫之行也。至如論事章疏,本同口奏,辨難書牘,不異麵論,次於紀傳之

中,事言無所分析,後史恪遵成法可也。乃若揚、馬之辭賦,原非政言,嚴、徐

之上書,亦同獻頌,鄒陽、枚乘之縱橫,杜欽、穀永之附會,本無關於典要,馬、

班取表國華,削之則文采滅如,存之則紀傳猥濫,斯亦無怪劉君之欲議更張也。

杜氏《通典》為卷二百,而《禮典》乃八門之一,已占百卷,蓋其書本官禮

之遺,宜其於禮事加詳也。然敘典章製度,不異諸史之文,而禮文疑似,或事變

參差,博士經生,折中詳議,或取裁而徑行,或中格而未用,入於正文,則繁複

難勝,削而去之,則事理未備;杜氏並為采輯其文,附著禮門之後,凡二十餘卷,

可謂窮天地之際,而通古今之變者矣。史遷之書,蓋於《秦紀》之後,存錄秦史

原文。惜其義例未廣,後人亦不複踵行,斯並記言記事之窮,別有變通之法,後

之君子所宜參取者也。

濫觴流為江河,事始簡而終钜也。東京以還,文勝篇富,史臣不能概見 ¤¤

於紀傳,則彙次為《文苑》之篇。文人行業無多,但著官階貫係,略如《文選》

人名之注,試榜履曆之書,本為麗藻篇名,轉覺風華消索;則知一代文章之盛,

史文不可得而盡也。蕭統《文選》以還,為之者眾,今之尤表表者,姚氏之《唐

文粹》,呂氏之《宋文鑒》,蘇氏之《元文類》,並欲包括全代,與史相輔,此

則轉有似乎言事分書,其實諸選乃是春華,正史其秋實爾。(史與文選,各有言

與事,故僅可分華與實,不可分言與事。)

四部既分,集林大暢。文人當誥,則內製外製之集,自為編矣。宰相論思,

言官白簡,卿曹各言識事,閫外料敵善謀,陸贄《奏議》之篇,蘇軾進呈之策,

又各著於集矣。萃合則有名臣經濟、策府議林,連編累牘,可勝數乎!大抵前人

著錄,不外別集總集二條,蓋以一人文字觀也。其實應隸史部,追源當係《尚書》;

但訓誥乃《尚書》之一端,不得如漢人之直以記言之史目《尚書》耳。

名臣章奏,隸於《尚書》,以擬訓誥,人所易知。撰輯章奏之人,宜知訓誥

之記言,必敘其事,以備所言之本末,故《尚書》無一空言,有言必措諸事也。

後之輯章奏者,但取議論曉暢,情辭慨切,以為章奏之佳也,不備其事之始末。

雖有佳章,將何所用?文人尚華之習見,不可語於經史也。班氏董、賈二傳,則

以《春秋》之學為《尚書》也,(即《尚書》折入《春秋》之證也。)其敘賈、

董生平行事,無意求詳,前後寂寥數言,不過為政事諸疏、天人三策備始末爾。

(賈、董未必無事可敘,班氏重在疏策,不妨略去一切,但錄其言,前後略綴數

語,備本末耳,不似後人作傳,必盡生平,斤斤求備。)噫!觀史裁者,必知此

意,而始可與言《尚書》、《春秋》之學各有其至當,不似後世類鈔徵事,但知

方圓求備而已也。

○書教下

《易》曰:“著之德圓而神,卦之德方以智。”嚐竊取其義,以概古今之

載籍,撰述欲其圓而神,記注欲其方以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