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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質矣。孟子問齊王之大欲,曆舉輕曖肥甘,聲音采色,《七林》之所啟也;而

或以為創之枚乘,忘其祖矣。鄒陽辨謗於梁王,江淹陳辭於建平,蘇秦之自解忠

信而獲罪也。《過秦》、《王命》、《六代》、《辨亡》諸論,抑揚往複,詩人

諷諭之旨,孟、荀所以稱述先生,儆時君也。(屈原上稱帝嚳,中述湯、武,下

道齊桓,亦是。)淮南賓客,梁苑辭人,原、嚐、申、陵之盛舉也。東方、司馬,

侍從於西京,徐、陳、應、劉,徵逐於鄴下,談天雕龍之奇觀也。遇有升沉,時

有得失,畸才彙於末世,利祿萃其性靈,廊廟山林,江湖魏闕,曠世而相感,不

知悲喜之何從,文人情深於《詩》、《騷》,古今一也。

至戰國而文章之變盡,至戰國而後世之文體備,其言信而有徵矣。至戰國而

著述之事專,何謂也?曰:古未嚐有著述之事也,官師守其典章,史臣錄其職載。

文字之道,百官以之治,而萬民以之察,而其用已備矣。是故聖王書同文以平天

下,未有不用之於政教典章,而以文字為一人之著述者也。(詳見外篇《校讎略

·著錄先明大道論》。)道不行而師儒立其教,我夫子之所以功賢堯舜也。然而

予欲無言,無行不與,六藝存周公之舊典,夫子未嚐著述也。《論語》記夫子之

微言,而曾子子■

公之諡,閻氏若璩又謂後人所加,非《管子》之本文,皆不知古人並無私自著書

之事,皆是後人綴輯,詳《諸子》篇。)兵家之有《太公陰符》,醫家之有《黃

帝素問》,農家之《神農》、《野老》,先儒以謂後人偽撰,而依乎古人;其

言似是,而推究其旨,則亦有所未盡也。蓋末數小技,造端皆始於聖人,苟無微

言要旨之授受,則不能以利用千古也。三代盛時,各守人官物曲之世氏,是以相

傳以口耳,而孔、孟以前,未嚐得見其書也。至戰國而官守師傳之道廢,通其學

者,述舊聞而著於竹帛焉。中或不能無得失,要其所自,不容遽昧也。以戰國之

人,而述黃、農之說,是以先儒辨之文辭,而斷其偽也;不知古初無著述,而

戰國始以竹帛代口耳。(外史掌三皇五帝之書,及四方之誌,與孔子所述六藝舊

典,皆非著述一類,其說已見於前。)實非有所偽也。然則著述始專於戰國,

蓋亦出於勢之不得不然矣。著述不能不衍為文辭,而文辭不能不生其好尚。後人

無前人之不得已,而惟以好尚逐於文辭焉,然猶自命為著述,是以戰國為文章之

盛,而衰端亦已兆於戰國也。

○詩教下

或曰:若是乎三代以後,六藝惟《詩》教為至廣也。敢問文章之用,莫盛於

《詩》乎?曰:豈特三代以後為然哉?三代以前,《詩》教未嚐不廣也。夫子曰:

“不學《詩》,無以言。”古無私門之著述,未嚐無達衷之言語也。惟於聲音,

而不著於文字,故秦人禁《詩》、《書》,《書》闕有間,而《詩》篇無有散失

也。後世竹帛之功,勝於口耳;而古人聲音之傳,勝於文字;則古今時異,而理

勢亦殊也。自古聖王以禮樂治天下,三代文質,出於一也。世之盛也,典章存於

官守,《禮》之質也;情誌和於聲詩,樂之文也。迨其衰也,典章散,而諸子以

術鳴。故專門治術,皆為《官禮》之變也。情誌蕩,而處士以橫議,故百家馳說,

皆為聲《詩》之變也。(名、法、兵、農、陰陽之類,主實用者,謂之專門治術,

其初各有職掌,故歸於官,而為禮之變也。談天、雕龍、堅白、異同之類,主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