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者,謂之百家馳說。其言不過達其情誌,故歸於詩,而為樂之變也。)戰國之
文章,先王禮樂之變也。(六藝為《官禮》之遺,其說亦詳外篇《校讎略》中
《著錄先明大道論》。)然而獨謂《詩》教廣於戰國者,專門之業少,而縱橫騰
說之言多。後世專門子術之書絕(偽體子書,不足言也。)而文集繁,雖有醇駁
高下之不同,其究不過自抒其情誌。故曰:後世之文體,皆備於戰國,而《詩》
教於斯可謂極廣也。學者誠能博覽後世文之集,而想見先王禮樂之初焉,庶幾有
立而能言,(學問有主即是立,不盡如朱子所雲肌膚筋骸之束而已也。)可以與
聞學《詩》學《禮》之訓矣。
學者惟拘聲韻為之詩,而不知言情達誌,敷陳諷諭,抑揚涵泳之文,皆本於
《詩》教。是以後世文集繁,而紛紜承用之文,相與沿其體,而莫由知其統要也。
至於聲韻之文,古人不盡通於《詩》,而後世承用詩賦之屬,亦不盡出六藝之教
也,其故亦備於戰國。是故明於戰國升降之體勢,而後禮樂之分可以明,六藝之
教可以別;《七略》九流諸子百家之言,可以導源而流;兩流、六朝、唐、宋、
元、明之文,可以畦分而塍別;官曲術業,聲詩辭說,口耳竹帛之遷變,可坐而
定矣。
演疇皇極,訓誥之韻者也,所以便諷誦,誌不忘也。六象讚言,《爻》、
《係》之韻者也,所以通卜筮,闡幽玄也。六藝非可皆通於《詩》也,而韻言不
廢,則諧音協律,不得專為《詩》教也。傳記如《左》、《國》,著說如《老》、
《莊》,文逐聲而遂諧,語應節而遽協,豈必合《詩》教之比興哉?焦貢之《易
林》,史遊之《急就》,經部韻言之不涉於《詩》也。《黃庭經》之七言,《參
同契》之斷字,子術韻言之不涉於《詩》也。後世雜藝百家,誦拾名數,率用五
言七字,演為歌訣,鹹以取便記誦,皆無當於詩人之義也。而文指存乎詠歎,取
義近於比興,多或滔滔萬言,少或寥寥片語,不必諧韻和聲,而識者雅賞其為
《風》、《騷》遺範也。故善論文者,貴求作者之意指,而不可拘於形貌也。
傳曰:“不歌而誦謂之賦。”班氏固曰:“賦者古詩之流。”劉氏勰曰:
“六藝附庸,蔚為大國。”蓋長言詠歎之一變,而無韻之文可通於詩者,亦於是
而益廣也。屈氏二十五篇,劉、班著錄,以為《屈原賦》也。《漁父》之辭,未
嚐諧韻,而入於賦,則文體承用之流別,不可不知其漸也。文之敷張而揚厲者,
皆賦之變體,不特附庸之為大國,抑亦陳完之後,離去宛邱故都,而大啟疆字於
東海之濱也。後世百家雜藝,亦用賦體為拾誦,(竇氏《述書賦》,吳氏《事類
賦》,醫家藥性賦,星卜命相術業賦之類。)蓋與歌訣同出六藝之外矣。然而賦
家者流,猶有諸子之遺意,居然自命一家之言者,其中又各有其宗旨焉。殊非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