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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以貫之。”子貢多學而識,則曰:“一以貫之。”非真積力久,與多學而識,

則固無所據為一之貫也。訓詁名物,將以求古聖之跡也,而侈記誦者,如貨殖之

市矣。撰述文辭,欲以闡古聖之心也,而溺光采者,如玩好之弄矣。異端曲學,

道其所道,而德其所德,固不足為斯道之得失也。記誦之學,文辭之才,不能不

以斯道為宗主,而市且弄者之紛紛忘所自也。宋儒起而爭之,以謂是皆溺於器而

不知道也。夫溺於器而不知道者,亦即器而示之以道,斯可矣。而其弊也,則欲

使人舍器而言道。夫子教人博學於文,而宋儒則曰:“玩物而喪誌。”曾子教人

辭遠鄙倍,而宋儒則曰:“工文則害道。”夫宋儒之言,豈非末流良藥石哉?然

藥石所以攻髒腑之疾耳。宋儒之意,似見疾在髒腑,遂欲並髒腑而去之。將求性

天,乃薄記誦而厭辭章,何以異乎?然其析理之精,踐履之篤,漢唐之儒,未之

聞也。孟子曰:“義理之悅我心,獨芻豢之悅我口。”義理不可空言也,博學以

實之,文章以達之,三者合於一,庶幾哉周、孔之道雖遠,不啻累譯而通矣。顧

經師互詆,文人相輕,而性理諸儒,又有朱、陸之同異,從朱從陸者之交攻,而

言學問與文章者,又逐風氣而不悟,莊生所謂“百家往而不反,必不合矣”,悲

夫!

邵氏晉涵曰:“是篇初出,傳稿京師,同人素愛章氏文者皆不滿意,謂蹈宋

人語錄習氣,不免陳腐取憎,與其平日為文不類,至有移書相規誡者。餘諦審之, _思_兔_在_線_閱_讀_

謂朱少白(名錫庚。)曰:此乃明其《通義》所著一切,創言別論,皆出自然,

無矯強耳。語雖渾成,意多精湛,未可議也。”

族子廷楓曰:“叔父《通義》,平日膾炙人口,豈盡得其心哉?不過清言高

論,類多新奇可喜,或資為掌中之談助耳。不知叔父嚐自恨其名雋過多,失古意

也。是篇題目,雖似迂闊,而意義實多創辟。如雲道始三人居室,而君師政教,

皆出乎天;賢智學於聖人;聖人學於百姓;集大成者,為周公而非孔子,學者不

可妄分周孔;學孔子者,不當先以垂教萬世為心;孔子之大,學周禮一言,可以

蔽其全體;皆乍聞至奇,深思至確,《通義》以前,從未經人道過,豈得謂陳腐

耶?諸君當日詆為陳腐,恐是讀得題目太熟,未嚐詳察其文字耳。”

○原學上

《易》曰:“成象之謂乾,效法之謂坤。”學也者,效法之謂也。道也者,

成象之謂也。夫子曰:“下學而上達。”蓋言學於形下之器,而自達於形上之道

也。士希賢,賢希聖,聖希天。希賢希聖,則有其理矣。“上天之載,無聲無臭”,

聖如何而希天哉?蓋天之生人,莫不賦之以仁義禮智之性,天德也;莫不納之於

君臣父子夫婦兄弟朋友之倫,天位也。以天德而修天位,雖事物未交隱微之地,

已有適當其可,而無過與不及之準焉,所謂成象也。平日體其象,事至物交,一

如其準以赴之,所謂效法也。此聖人之希天也,此聖人之下學上達也。伊尹曰:

“天之生斯民也,使先知覺後後,使先覺覺後覺也。”人生稟氣不齊,固有不能

自知適當其可之準者,則先知先覺之人,從而指示之,所謂教也。教也者,教人

自知適當其可之準,非教之舍己而從我也。故士希賢,賢希勝,希其效法於成象,

而非舍己之固有而希之也。然則何以使知適當其可之準歟?何以使知成象而效法

之歟?則必觀於生民以來,備天德之純,而造天位之極者,求其前言往行,所以

處夫窮變通久者而多識之,而後有以自得所謂成象者,而善其效法也。故效法者,

必見於行事。《詩》、《書》誦讀,所以求效法之資,而非可即為效法也。然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