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諸疏於《賈誼列傳》之例,可也。至墓誌傳讚之屬,
核實無虛,已有定倫,則即取為傳文;如班史仍《史記·自序》而為《司馬遷傳》,
仍揚雄《自序》而為《揚雄列傳》之例,可也。此一定之例,無可疑慮,而相沿
不改,則甚矣史識之難也!
一、凡捐資修誌,開局延儒,實學未聞,凡例先廣,務新耳目,頓易舊書;
其實顛倒狙公,有何真見?州郡立誌,仿自前明。當時草創之初,雖義例不甚整
齊,文辭尚貴真實,翦裁多自己出;非若近日之習套相沿,輕雋小生,史字未曾
全識,皆可奮筆妄修,竊叨餼脯者。然其書百無一存。此皆後淩前替,修新誌者,
襲舊誌之紀載,而滅作者之姓名。充其義類,將班《書》既出,《史記》即付祖
龍;歐、宋成書,《舊唐》遂可覆甕與?仆以謂修誌者,當續前人之紀載,不當
毀前人之成書。即前誌義例不明,文辭乖舛,我別為創製,更改成書;亦當聽其
並行,新新相續,不得擅毀;彼此得失,觀者自有公論。仍取前書卷帙目錄,作
者姓氏,錄入新誌藝文考中,以備遺亡;庶得大公無我之意,且吾亦不致見毀於
後人矣。
一、誌之為體,當詳於史,而今之誌乘所載,百不及一。此無他,搜羅采輯,
一時之耳目難周;掌故備藏,平日之專司無主也。嚐擬當事者,欲使誌無遺漏,
平日當立一誌乘科房,僉掾吏之稍通文墨者為之。凡政教典故,堂行事實,六曹
案牘,一切皆令關會,目錄真跡,彙冊存庫。異日開局纂修,取裁甚富,雖不當
比擬列國史官,亦庶得州閭史胥之遺意。今既無及,當建言為將來法也。
一、誌乃史體,原屬天下公物,非一家墓誌壽文,可以漫為浮譽,悅人耳目
者。聞近世纂修,往往賄賂公行,請作傳,全無徵實。此雖不肖浮薄文人所為,
然善惡懲創,自不可廢。今之誌書,從無錄及不善者,一則善善欲長之習見,一
則懼罹後患之虛心爾。仆謂譏貶原不可為誌體,據事直書,善否自見,直寬隱彰
之意同;不可專事浮文,以虛譽為事也。
一、史誌之書,有裨風教者,原因傳述忠孝節義,凜凜烈烈,有聲有色,使
百世而下,怯者勇生,貪者廉立。《史記》好俠,多寫刺客畸流,猶足令人輕生
增氣;況天地間大節大義,綱常賴以扶持,世教賴以撐柱者乎?每見文人修誌,
凡景物流連,可騁文筆,典故考訂,可誇博雅之處,無不津津累牘。一至孝子忠
臣,義夫節婦,則寥寥數筆;甚而空存姓氏,行述一字不詳,使觀者若閱縣令署
役卯簿,又何取焉?竊謂邑誌搜羅不過數十年,采訪不過百十裏,聞見自有真據,
宜加意采輯,廣為傳述;使觀者有所興起,宿草秋原之下,必有拜彤管而泣秋雨
者矣。尤當取窮鄉僻壤,畸行奇節,子孫困於無力,或有格於成例,不得邀旌獎
者,蹤跡既實,務為立傳,以備采風者觀覽,庶乎善善欲長之意。
已上六條,就仆所見,未敢自謂必然。而今世刻行諸誌,誠有未見其可者。
丈夫生不為史臣,亦當從名公巨卿,執筆充書記,而因得論列當世,以文章見用
於時。如纂修誌乘,亦其中之一事也。今之所謂修誌,令長徒務空名,作者又鮮
學識;上不過圖注勤事考成,下不過苟資館穀祿利。甚而邑紳因之以啟奔競,文
士得之以舞曲筆;主賓各挾成見,同局或起牾,則其於修誌事,雖不為亦可也。
乃如足下負抱史才,常恨不得一當牛刀小試。向與仆往複商論,窺兄底蘊,當非
苟然為者。文安君又能虛心傾領,致幣敦請,自必一破從前宿習;殺青未畢,而
觀者駭愕,以為創特,又豈一邑之書,而實天下之書矣。仆於此事,無能為役,
辱存商榷,陳其固陋之衷,以庶幾螢燭增輝之義,兄其有以進我乎?
○答甄秀才論修誌第二書
日前敬籌末議,薄殖淺陋,猥無定見,非複冀有補高深,聊以塞責雲耳。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