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段(2 / 2)

安德烈·葉菲梅奇琢磨,霍博托大可能想讓他出去走一走,散散心,或者真要給他一個掙錢的機會,於是穿上衣服,跟他一道走了。他很高興有機會改正昨天的過錯,兩人和解了,並且由衷地感謝霍博托夫,他居然隻字不提昨天的事,可見原諒他了。很難料到這個沒有教養的人待人這麼和藹。

“那麼您的病人在哪兒?”安德烈·葉菲梅奇問道。

“在我的醫院裏。我早就想請您來了……一個很有意▂

“該詛咒的生活!”他發起牢騷,“令人悲哀、令人屈辱的是,這種生活不是以苦難得到報償而結束,也不像歌劇中那樣以禮讚而結束,而是以死亡結束。總有一天勤雜工會來抓住屍體的手腳,把他拖到地下室裏。呸!那也沒什麼……到了那個世界我們就要喜氣洋洋了……我的幽靈也要從那裏回來,嚇唬這些惡人。我要叫他們嚇白了頭。”

莫謝伊卡回來了,看到醫生,伸出一隻手。

“給個小錢吧!”他說。

十八

安德烈·葉菲梅奇走到窗前,望著野外。天色已黑,在右側的地平線上,升起一輪紅色的冷月。在離醫院圍牆不遠的地方,大約一百俄丈開外,是一幢高大的圍著石牆的白房子。這是監獄。

“瞧,這就是現實!”安德烈·葉菲梅奇想道。他心裏害怕。

這月亮,這監獄,這些圍牆上的鐵釘,連同遠處燒骨場上騰起的火焰,都讓人不寒而栗。身後傳來歎息聲。安德烈·葉菲梅奇回過頭去,看見一個胸`前戴著亮閃閃的星章、勳章的人。正露出笑臉,狡黠地擠著一隻眼睛。那模樣也顯得可怕。

安德烈·葉菲梅奇要自己相信:月亮和監獄其實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心理健全的人照樣佩戴勳章,世上萬物最後都要腐爛,化作塵土。可是突然問他陷入絕望,伸出雙手抓住鐵欄杆,竭盡全力搖撼起來。堅固的鐵窗紋絲不動。

後來,為了擺脫恐怖,他走到伊凡·德米特裏床前,坐下了。

“我的精神崩潰了,親愛的朋友,”他小聲低語,戰戰兢兢地擦著冷汗,“精神崩潰了。”

“那您就談談人生哲理呀,”伊凡·德米特裏挖苦說。

“我的天哪,天哪,……對了,對了,您有一次談到俄國沒有哲學,可是連小人物也大談哲理問題。不過您知道小人物大談哲理對誰也沒有害處,”安德烈·葉菲梅奇有一種仿佛想哭、想引起憐憫的語氣說,“我的朋友,為什麼您要這樣幸災樂禍地嘲笑人呢?如若小人物感到不滿,為什麼他不能發發議論呢?一個有頭腦的、有教養的、有自尊心的、愛好自由的人,一個聖潔如神靈的人,竟然沒有別的出路,除了去一個肮髒愚昧的小城當個醫生,一輩子給病人拔火罐、貼水蛭、貼芥末膏!招搖撞騙,狹隘,庸俗!啊,我的天哪!”

“您說蠢話。既然討厭當醫生,您去當大臣呀。”

“不行,哪兒也不行。我們軟弱,親愛的……對世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