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很討厭。
辛夷自己知道。
隻是,從小就是如此,似乎,是改不了的。
醫院,掛號,就診。
當辛夷捏著病例走進診室的時候,醫生抬頭看了他一眼又低下頭去,接著又驚訝地抬起頭來。辛夷把病例遞上去,對方看了一眼名字,頓時驚喜地叫道:“辛夷!果然是你!”
辛夷微微皺著眉頭。
“是我啊。”年輕的醫生笑著,窗外的陽光照進來,逆著光,辛夷隻看到男子的發梢上陽光跳躍。
看到辛夷的反應,穿著白大褂的醫生歎了口氣,“果然不記得我了麼?是我呀,楚意清啊。”
啊,是楚意清。
多年前的記憶泛起,恍若前生。
那是父親還是市長時候的事了。楚意清是他鄰居家的哥哥,比辛夷大了六七歲的樣子,是個溫柔的人兒。
那段記憶對辛夷而言已經很是模糊了,但是對楚意清而言卻是曆曆在目,猶如昨日。那時候的辛夷年紀尚小,卻已經是個相當漂亮的孩子了,雖然看起來冷漠不好接觸,但實際上,不過是個不知道該怎麼表達的孩子罷了。
楚意清清楚地記得,有天早上乘公交車,上車之後翻遍了口袋沒有找到零錢,而公交車已經啟動了,楚意清尷尬地站在那裏,猶豫著是要下車還是投一張十塊的。就在這時候,有人走過來往投幣口裏投了一枚硬幣。楚意清抬起頭,隻看到背著書包的辛夷默默地走回到車廂後麵,扶著柱子靜靜地看著車窗外,漂亮的臉頰上有淡淡的紅暈。
從那之後,楚意清就明白了,這個市長家的公子其實並不是驕傲得不屑跟人交往,隻是……有點兒別扭罷了。
後來,楚意清當醫生的父親被上麵的人拉去負擔一場醫療事故的責任,對方權大勢大,而楚意清的父親雖然醫術高超,卻實在是無權無勢,悲憤,卻也無可奈何,最後,是楚意清的母親上門去求市長,市長大怒,下令嚴查此事,楚父才逃過這一劫。但事後楚父心灰意冷,決定回到家鄉鄉下,當一名赤腳醫生,而彼時楚意清剛剛考上大學,將要去外地求學。
搬家的前一天晚上,市長和市長夫人作為鄰居前來探望送行,辛夷沒有同去,被問起來的時候,辛母笑著說:“那孩子別扭著呢,把自己關在自己房間裏,也不知道在做什麼。”
說實話,當時,楚意清是有些失望的。
但是就在市長和夫人離開後,楚家一家準備睡覺的時候,門鈴又響了。
小小的辛夷穿著襯衣和夏天的短褲站在門口,臉微微發紅,表情是一如既往地冷淡。麵對著前來開門的楚意清,辛夷把手一抬,將手中的卷軸塞進楚意清懷裏就跑了。
那是辛夷自己寫的一幅字。小小年紀,字卻極為漂亮,清雋飄逸,不失剛正。
那副字楚意清一直留著,直到後來跟女友吵架,被女友一杯咖啡潑在上麵……
這麼多年過去了,辛夷變了不少,卻還是那麼一副冷冷淡淡的樣子,眉宇間清冽依舊。楚意清不僅感慨萬千。
簡單地應付了楚意清的寒暄,辛夷表明自己胃部不大舒服,於是楚意清仔細地詢問了他一些情況,又殷勤地帶著他去做檢查。
做了鋇餐和胃鏡,楚意清的臉色變得越來越難看,於是又帶著辛夷做了一係列檢查。
醫院的走廊裏有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等待化驗結果的過程漫長而煎熬,辛夷卻始終神色淡淡。
楚意清臉色很難看。他說:“檢查結果要過幾天才能出來,難得見麵,不妨一起吃個飯罷。”辛夷看著他臉上勉強出的笑容,微微地,搖了搖頭。他說:“你臉色不大好,還是好好休息罷。”楚意清一僵,辛夷已經轉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