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家號稱江南首富,其家境自然殷實。江南樓閣不似北方大院,精致的園林藝術在這裏發展到了頂峰。
北人豪爽,建築布局也以大氣為重。南人精致,愛在細小處下功夫。宮廷禦花園是周若彤常待的地方,原是工部奉旨改造。工部尚書本是南人,自然將南方園林的特點融入了進去。
一大早,天明氣清,草丹女漫步於褚府的大宅中。往來的丫鬟婢女們不似宮中那般,低頭急步,他們彼此相顧交談,偶一想起什麼事來,這才匆匆而去。
繞過廂房,白牆連綿,如鋪展開的畫卷,隻是素白相連,並不染墨色,全是留白。沿牆行,有梨木點綴,新葉細嫩,淡綠點點,剛好是留白中的色彩。
白牆正中,有一黑褐小門,推門入,假山堆積,各自成型,空隙處有翠竹探身,更添妙趣。沿著假山小道而行,朝東拐,行約二十步,有水聲傳來。
流水聲淙淙,並不大,聽來悅耳。沿假山秀珠簇擁的小徑而行,林道狹窄蜿蜒,甫一出,豁然開朗。
池塘占地數畝,站於岸邊,可清晰看到往來遊動的金魚三五成群。河岸西麵,有一獨,立高樓,獨自坐擁此間風情。
青年一襲黑衣,一手握書,一手負於身後,立於池邊。草丹女望去,此人頗為怪異。手握書卷,便是尋常士子形象。大梁士子尤愛白衣,此人卻黑衣一襲,束腰緊緊,雖頗有些英姿颯爽,卻少了南方士子的溫潤儒雅。真是好生奇怪。
那人也見到了行至此處的草丹女,朝她露出了善意的微笑:“你是何人?怎的來到此處?”
草丹女見他皓齒明眸,膚色雪白,被黑衣襯托,更顯英俊。但周若彤見慣了風雨,自然也見慣了男人,隻是自己易容之後,相貌醜陋,府上丫鬟仆役都唯恐避之不及,他卻對自己露出了微笑,想來心地不壞。
“新來的。”草丹女不冷不熱的回道。
那男子心中驚訝,此女生的好是醜陋,但身姿曼妙,舉手投足間都暗含了一種難以言明的氣質,真是好生奇怪。
“原是新來,你名姓是何?”那男子再問。
“草丹女。”她自然不會實名相告。
“草丹女。”男子念叨著,“好怪的名字。”
草丹女不想與他再有什麼交集,轉身便離去。男子回過神來後,那草丹女已然遠行,望著那女子婀娜的背影,黑衣男子搖著頭笑道:“真是有趣的女子。”
草丹女重回住處,剛到門口,就被春華一把拉住,“娘娘,講好的,兩人一道去耍,如何撇下春華一人,自己倒先去耍了。”
“耍耍耍,就知道耍。”草丹女一指點向春華的額頭,然後惡聲道:“還有,江南行事,我名草丹,不得再叫娘娘。”
“是是是。”春華調笑道:“草丹娘娘!”
早膳用罷,草丹女,春華,還有書生田文清便一道自褚府後門離府。前往金陵城內以窺視一二。
金陵城果然氣派,白牆灰瓦,獨棟成型。京城多是四合大院,門楣低矮,來到此處後,才啞然,江南並非全如北人所聞,事事小氣,沒有格局。
兩邊大道上,往來商賈不絕,沿街的吆喝聲亦不絕如耳。穿行於人流之中,其中不乏白衣士子。大梁皇京,朝堂重地,周若彤也時常溜出宮門玩耍,大街上也未見如此多的士子才俊,這江南,號稱物華天寶,人傑地靈,想來不是虛言。
江南錦繡,但金陵氣派。
站於城中,身旁就是一汪綠水。抬眼望去,遠處還有群山堆疊,盡顯磅礴。周若彤歎道:“待久了皇都,本想著世間氣派之地,不過如此了,未曾想來到此處,才知自己坐井觀天了。”
“此處,可是前朝舊都。”一個聲音自身後傳來,不知何時,順王竟也悄悄的跟了來。見到順王再此,莽撞的春華頓時鬆開了周若彤的手,開始變得拘謹起來。
周若彤露出了好奇的麵容,詢問道:“此地也是國都?”
順王將眾人領至街角靠近河水的一處靜謐之處,幾人在冷清的小販門前尋了幾處座椅坐下,順王說:“金陵本是前朝舊都,有今日之繁華,不足為怪。”
周若彤知道,順王說的前朝的前,怕是前了不止一點點。
果然,順王繼續說道:“前朝大明,國君無道。大明的開國皇帝憑借江南糧倉和長江天險,偏於一方。中原以北,飽受塞外蠻子騷擾,民不聊生。這時,太祖皇帝揭竿而起,北抗蠻子,南反昏君,這才有了我大梁的乾坤盛世。”
見順王說的慷慨激昂,周若彤心中暗罵,戶部虧的一文錢都沒,皇室府庫的地產竟被人暗中私吞,內務府窮的拖欠商人稅款,這也好意思說乾坤盛世。
春華問道:“那這麼說來,這金陵,便是大明古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