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段(3 / 3)

當命運籠罩下來時,哪管怎麼躲怎麼逃,一切都是徒勞,而它當然也不會去問問她,你,願不願?它就隻是蠻橫地介入她的生命裏,無視於她的抵抗,也不管她頭不願隨著走,硬生生地擺在她人生的路途上,逼她選,也逼她殺。

其實她大可以像其他的殺手般,讓自己好過一點的,隻要閉上眼,任殺戳的羽衣無言地貼上她,占領她的靈魂、掠奪她的神智,什麼都不要多想,就這般去做、去殺,事後也不必去管去想被殺者身後的那些……可她,壞就壞在她曾心軟過一回,因為就隻那麼一回,她就牢牢地記住那雙憎恨她的眼,而在那雙眼瞳的倒形裏,她看見了她自己。

在見著那雙眼之前,她從沒有想過什麼叫做後悔,一直以來,她總認為,她的所作所為都隻是為了過日而已,她沒有別的想法,自小到大的訓練與教養下,更讓她不覺得這有什麼錯,她自然也不知道,她還有個自己從來不知道的一麵……

若是可以,她情願從沒見過那雙眼,就這麼一直胡塗下去,也不要清醒的活著麵對另一個醜陋的自己。

望著遠方的她,低聲喃喃,「我之所以行醫,並不是因我悲天憫人,而是我想贖罪,我想贖回那些我曾犯下的罪。」

為了她麵上落寞無依的神情,左剛的心不禁狠狠地擰疼,可他的喉際卻像遭人緊緊扼住般,讓他發不出半點聲音。

「我曾經問過我自己,若是我殺了一百人,那麼,是不是隻要我救活了一百人,我就可以換回原本的自己?」藺言茫然地問著窗外遠處黑暗的夜空,「可我後來才明白,無論我再如何救人,這都隻是徒勞,都隻是安慰,因我犯的殺孽,永遠都在,也永遠都無法洗刷抹去。」

不語的左剛,靜看著她麵上又侮又疚的神情,一想到她如此折騰了自己不知幾年,他就打心底的為她感到難過,若是可以,他真想讓時光倒流,讓她的人生一切重頭來過,因為,他不想要看到她麵上的這等神情,更不想要她繼續在暗地裏折磨著自己過日。

她難堪地笑間:「你說,像我這種人,也配擁有得到幸福的機會?」

不願她再繼續傷害自己,左剛二話不說地將她拖過來擁進懷裏,兩臂緊緊地抱住她,就像一雙包容著她全部的羽翅,多麼希望能夠藉此撫平她所有的傷痕,與她曾經有過的過往。

「你想太多了……」

被他擁在懷裏的藺言,這一回,她並沒有掙紮,她隻是默然地瞧著遠處,將已死的心,再次拿回麵前,仔仔細細地麵對它一回。

「你聽我說,這世上,沒有誰非得贖罪不可,就算是不得不為,那也非全然罪不可赦,因為江湖就是這個樣,要入江湖就得有生死的自覺,所以說,把過錯全都讓一人去背負著,那本就是不對的。」左剛心疼地撫著她的發,一字一句地敲進她的心坎裏,「再加上,世上也沒有全然無辜之人,套句那個算命的說的,這隻是因果。」

「不是每個人都會同你這麼想的……」早就已經放棄自己的藺言,隻是推開他那看似安慰的懷抱。

「我當然知道。」左剛蠻橫地將她擁回懷中,低聲地在她耳畔以溫柔的語調說著,「若要入江湖,那麼事先就該有一雙可以承擔一切的肩膀,若是沒有,那就別進江湖來攪和這一池渾水,因為所謂的江湖,就隻有殺人與被殺而已,這道理,不是每個人在踏進江湖前就該知道的嗎?」

她抬起頭,凝睇著他,「你想勸我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