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沒好好看一看你,好好說上幾句話……”顧懷昭說到這裏,發覺自己越說越軟,深吸一口氣,好不容易才咬緊牙關,把狠話從牙縫裏擠出,“如果隻剩我一個人在世上,我就把你忘個精光,將來會喜歡誰,你可管不著。”
應雪堂臉色鐵青,氣得說不出話來。
顧懷昭說到這裏,眼中淚水翻滾,慢慢放軟了語氣,每一個字,都是無窮無盡的情意:“如果師兄好好上藥,熬過這一關,陪我多活個幾年,幾十年,那又不同啦……”
“我會待師兄極好,打水燒水、生火做飯、穿衣著履、鋪紙磨墨,我什麼都會做,師兄什麼都不用愁。每日裏睡醒過來,隻喊一聲,顧懷昭,我全……全替你做好……”
“遇到仇家,師兄也可以喊,顧懷昭……”顧懷昭說到這裏,到底泣不成聲,斷斷續續地說:“我現在功夫很好啦,我可以替你出頭。”
“你穿黑色的衣服,我會說,師兄真好看,你穿白色的衣服,我也說,真好看。”
“我給你買團圓如意,買許多甜食,全是糖漿。”
應雪堂一麵聽,一麵捂著腹部的傷口,一雙眼睛似怒似怨。
他身上傷痕累累,隻因為想見顧懷昭最後一麵,才硬撐了許久,後來人心不足,又想聽顧懷昭答應他那句話,強打精神撐到現在,滿心以為師弟看到他這般癡情,一定會答應他,一輩子……忘不了他。
自己就算死了,也逞心如意——
誰知道會遇上這個局麵!
應雪堂怒氣衝衝地別過頭,陰沉著臉,嘴唇抿得緊緊的。偏偏顧懷昭之後說的每一句話,都是那樣動聽,逼著他豎起耳朵,一路聽了下去。
顧懷昭胡亂擦了擦臉上的眼淚,從自己衣上撕下一塊長長的碎片,把自己雙眼蒙住,這才回過頭來,朝著應雪堂的方向說:“師兄想好沒有,要是還打算活下去,我就給你上藥,你乖乖的。”
“要是還說些喪氣話,我就走啦!我找落雁林主討藥去。”
應雪堂怒道:“我、我不會讓他們給你的!”
顧懷昭慢慢蹲了下去,用手摸了半天,才找準位置,跪在應雪堂麵前,用手去梳他的長發:“那也要師兄活著去見他們。”
應雪堂氣得有些哆嗦,人卻比之前精神得多,悶聲道:“你心裏,果然沒有我。”
顧懷昭用手摸到應雪堂染血的嘴唇,小心翼翼地落下一吻,低聲哄他:“師兄,別撒嬌了。”
應雪堂額角幾乎有了青筋,半天才喊:“顧懷昭!”
顧懷昭已經明白過來,從懷裏掏出幾瓶上好的傷藥,往應雪堂傷口上敷去,仔細把傷處裹好,小聲笑了:“你看,隻要師兄喊我的名字,我全明白……”說著,眼中卻又溢出幾滴眼淚,把蒙眼布沾得微濕。
應雪堂目不轉睛地看著他,硬是打起精神,嘴裏胡亂抱怨了幾句,等顧懷昭上完了藥,人才昏昏沉沉地失去了意識。
許是肖枕夢幾人困不住後麵的追兵,後麵喊殺聲越來越近。
顧懷昭把應雪堂背到自己背上,用衣衫撕成的布條把人牢牢綁在身上,手臂纏著手臂。忙完之後,才把地上的長劍撿起來,扯下蒙眼的碎布,迎著兵刃相撞聲,往藏書觀外走去。
背上的東西越沉,他站得越直,越珍貴,他走得越穩。
時隔多年,顧懷昭再一次感受到體內源源不絕的熱意。
那股力量支撐著他在許多年前,一遍一遍在院中苦練劍法,也催使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