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後記
林賢治兄囑我為萌萌的著作編一個選本,我知道這是他對我的信任,也是知曉我與萌萌多年的友情。他也是萌萌的文友。受此囑托,我心裏有種難言的滋味。我在想,萌萌正在厚積薄發的生命階段,她應該躬身親曆,去寫很多的書,去做很多的事啊。可是……真是讓人扼腕長歎。
萌萌已經離去有兩年時間了。為她編這本集子時,百感交集。讀著她生動、新奇、原創性表達的文字,那可是寫在很多年前啊,她以前驅之姿,為我們開道,讓我們學習到那感覺是如何裹挾著思想的表達;學習那毛茸茸的、詩意的、喚醒細節、推開幹涸的創造性語言。那可是寫在很多年前啊。我們許多人都曾經從這表達、這語言中受到啟迪,我們必然的對萌萌心存感激與深深的敬意。
這裏需要做些說明,我為萌萌編的這個集子,是從她的一些著作和文章裏做了擷選與摘編,分為五輯,有些題目是我自己加上去的,有些是盡量從原文中找合宜的字眼做題目。她有些比較長的文章,我有意做了些段落上的調整,為的是讀起來更集中、更醒目。有些理論文章,因文內交待已較明確,故刪了索引類文字。我想,學問屬於萌萌,那詩性的表達更是萌萌的擅長。也因此,我選編的這本集子,想盡量體現她靈性,如在目前的表達方式。倘若萌萌地下有知,應該會同意和理解我的這種想法吧。
萌萌的丈夫肖帆大哥為這本集子提供了書籍及重要文稿,並且提供了萌萌生前許多珍貴的照片。今天下午他打來電話,告訴我海南大學已成立了萌萌學術研究中心,對他提供的幫助我無法說感謝,因為他說他該感謝我們,他感謝所有為萌萌身後做著各種紀念工作的人。
最後我還想說的是,萌萌的這本集子,不會因我的編選水平之有限而受牽連,因為她的文字本身,無論怎樣的放置和排列,都會散發出穿透物質的無比美妙、攫人心魄的光芒。
艾雲2008年10月19日夜[2][2]誰是最可愛的人?一家三口我思故我在萌萌與兒子在一起萌萌與兄弟姐妹在一起萌萌與母親在一起萌萌與父親曾卓萌萌在廈門
萌萌在北京前排左起:肖帆鄧曉芒張誌揚
後排左起:張國鋒萌萌趙一凡陳家琪1995年夏於海口左為張誌揚右為萌萌1990年9月於湖北神農架
於洛陽龍門石窟1994年冬於廣東1992年秋於武漢
左起:餘虹文能艾雲萌萌南帆1992年秋於長沙萌萌在武漢
前排左起:餘虹章國鋒葉廷芳吳嶽添曲春景 左起:唐翼明萌萌易中天曾慶元
後排左起:艾雲萌萌王鴻生耿占春 陳家琪程亞林
序作為風景和作為著作
——關於萌萌艾雲2003年12月最後一天的下午,在中山大學的那間西餐廳,我與萌萌、張誌林坐在一起聊天,我念了一些我寫的文字段落:
“萌萌是在深情以及期待的目光中不由自主地沉浮。她曾經在內心永遠銘記了那種時刻,她在一首詩中已經直言了那場‘輝煌的囚禁’。然而她卻不願沿著生命不規則的律動走,連一點兒曖昧也不留給追問。她將更深的把純粹的問題留給自己,把感覺和詩性暫時放棄。因為她想到進入問題才能找到對話的契機,才能去掉一團霧一般的繚繞,才能走進時間和曆史之維。她已經無法控製自己對問題的迷狂狀態,她有許多的小本子,隨時記下自己的所想所思。一談及問題她馬上就處於亢奮狀態,晚上就要靠安眠藥維持睡眠了。問題的萌萌,處於緊張的臨界狀態,走下去,再走下去,不知是斷穀、裂罅,或是在可隱匿處,或是升到一個至高天空。易於感動和掉淚的萌萌卻是執拗於問題。她有許多的問題要思考,比如:升騰與墜落,在邏輯與想象的背後,習慣用語和時間,創傷記憶以及人何以守住一個等待……萌萌隻有時間,沒有日子;隻有問題,沒有事件。她的生活在問題的追逼中更加純粹。她沒有勞作,隻有操心;沒有吃苦,隻有受難。因為問題萌萌已沒有過去的歡快明媚,她開始眉頭緊蹙,眼神因苦思而顯得沉重。但此時的萌萌,無論心態還是身體都仍然顯得年輕。她一頭微鬈的長發,用一條墨綠色金絲絨帶子輕輕挽向一邊,有一些繾綣與慵懶。那時她剛剛從還在北京的劉小楓的家坐火車趕到鄭州,她坐在魯樞元教授家中的長沙發上,有幾分旅途的疲憊與風塵。那時她不斷從武漢抵達北京,了解和交流朋友們正在思考的問題,借以深化自己的思考。較之北京的一撥兒哲學朋友,河南文學友人感性經驗的言說又與她心向一致。此刻萌萌坐在那裏,正十分入神地聽耿占春講述某一天在縣城乘車的場景:在晨霧尚未消散的清晨,一輛馬車向鄉間出發,車上是昏昏欲睡的早行人。他醒著,看到霧霰中的田野,和田野間沾著露珠的小花……萌萌其實對這些更感興趣,這些由描述構成的畫麵、場境;她更屬於藝術,而不是哲學。比如她的文章《為浪漫的宮廷色彩送葬》、《關於語言——人能守住一個等待嗎?》等等篇什,那是詩意、唯美,同時又有哲學根基,她試圖去找愛與死的奧秘。那時她的文字給寫作帶來全新景觀。我們閱讀她的思考及本人;由於她,我們見出生存的質量與深度。在一個時期,萌萌用她的雙重風景,我們被卷進落葉般溫柔的回憶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