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局裏對各個派出所進行考核，營盤鎮其他工作都是滿分，但有一項工作左偉沒完成。局裏給各個所規定了任務，每年上交３─５萬塊錢，錢的來源主要是治安罰款。左偉一味地追求光環，忽略了這一條，當然主要是沒有可罰的項目。偏偏這一條是一票否決，營盤鎮派出所的先進就這樣給否決了。
考核之後，局頭兒怕左偉鬧情緒，約左偉談話。局頭兒肯定了左偉的成績，也指出了左偉的不足。治安是目的，罰款是手段，局頭兒讓左偉二者都要兼顧。說來日方長，相信明年考核營盤鎮派出所一定會拿第一，雲雲。
從局頭兒屋裏出來，左偉狠狠吐了口痰。
迎麵碰見修小林，想躲已來不及了。修小林問，你臉色這麼難看，挨訓了吧？修小林拍拍左偉的肩，說，別放在心上，就當是老婆嘮叨了幾句。修小林不放過任何一次喋喋不休的機會。過去左偉煩他，現在則有些怕他。左偉要走，修小林硬把他拽到自己辦公室，推心置腹地說，老左，你能力雖然強，但經驗不行，經驗永遠比能力吃香。古話說，人至察無朋，水至清無魚，這不是能力，是經驗。一副哲學家的樣子。左偉笑罵，我都讓你煽暈了。修小林一本正經地說，能力學不來，經驗能學來，經驗可以從正麵學，也可以從反麵學，前幾天我出去辦案，聽到一則順口溜：嫖客打樁，小姐灌漿，賭徒壘牆，小偷上梁，是當地百姓針對某派出所編的，因為派出所靠罰款蓋了一座樓，這他媽把派出所說成啥了？你挺來氣是不？你萬萬不能生氣，氣壞了沒人管你，你應該從反麵學點經驗。
左偉罵，你這張嘴也不怕磨爛。
修小林說，耳朵硬了不是？
左偉悶頭喝茶，他不得不承認，修小林說的有道理。
見左偉無言，修小林說咱不說廢話了，哥兒們請你泡澡。
兩人剛進澡堂，修小林手機響了。左偉聽修小林說，好，好，我馬上去。修小林說對不起了哥兒們，風風火火走了，像什麼地方發生了命案。左偉歎口氣，望著天花板，眼睛一動不動，死魚一般。孰料一小時後，修小林又回來了。進來就嚷，你小子真有撐勁兒，還泡著呢？左偉問，處理完了？修小林嘿嘿一笑，局頭兒來了兩個朋友，想找小姐跳跳舞。左偉罵，媽的，你成拉皮條的了。修小林說，我的左大所長，你的思想也太不解放了，別泡了，我給你找個地方解放解放。
從澡堂出來，修小林果真拉左偉去“解放”。左偉不去，修小林說，你小子咋越來越沒膽兒了。這一激，還真把左偉激去了。進了歌廳，修小林像遊進水塘的魚，很快就沒了影兒。左偉坐下沒多久，一個小姐過來問左偉要不要陪。左偉一時不知說什麼，就那麼注視著透明的小姐。小姐大概被左偉冷漠的目光盯害怕了，笑笑，匆匆離開。沒人在意左偉，左偉在這種地方如一件不合時宜的擺設。
左偉逃離了那個不真實的世界。走在冰冷的街道上，左偉想，世界是真實的，不真實的是他自己。他對這個發現感到驚懼。
上班沒多久，鎮長薑子林請左偉吃飯。同時被請是一位叫劉權的漢子。薑子林說劉權是他朋友，準備承包營盤賓館，今天特意讓劉權認識認識左偉。劉權伸出手，和左偉握握。劉權挺豪爽，喝酒很猛，左偉起先懷著戒備，喝了一陣就放鬆了。
酒至半酣，劉權說，生意上的事還望左所長提供方便。
左偉聽出劉權的意思，淡淡笑了笑。
薑子林說，左所長，有個情況你知道不？
左偉問，什麼情況？
薑子林說，外地客商不願意在營盤住，嫌營盤死氣沉沉不方便，在營盤辦事，跑別的地方住。
左偉沒說話，悶悶地喝酒。
薑子林說，這對營盤是個損失，營盤失去了許多機會。
左偉依舊不言，那種滿足感被風吹掉，隻剩個空空的囊子。他不知怎麼鬆這個口，他想起了桃花。為了鏟除老大，桃花負出了怎樣的代價啊。可薑子林說的也是實情。左偉明白自己苦苦追求的至善至美陷入了絕境。
劉權說，我不會太出格，隻為客人提供方便。
左偉臉上沒有表情，目光卻在酒氣中漸漸變紅，像被圍捕的獵物。
薑子林說，左所長為難就算了。
左偉說，先喝酒吧。口氣已然鬆了。
改日，劉權單獨請左偉喝酒，席間作陪的是一個叫尹露的女孩。劉權介紹說尹露是他表妹，中專畢業沒工作，在他這兒混。
尹露很大方，笑起來甜甜的，坐在左偉旁邊，偏著頭看左偉笑。一股淡淡的香水味直往左偉鼻孔裏鑽，左偉想挪開點兒，又怕尹露笑話，於是將腰板豎直了。尹露一下瞧出左偉的心思，笑說，左所長緊張啥，我是老虎呀。左偉沒想到尹露這麼厲害，不好意思地笑笑。劉權沉下臉，怎麼這樣跟左所長說話？尹露撅了嘴，待劉權轉過身，她做了個殺的架式，是做給左偉看的。尹露很自然地讓左偉成了她的同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