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夢幻
兄:關於夢,我當然有我的解釋。不過你首先得告訴我,人類對夢的認識到了哪一個層次?
弟:我相信夢是生物學領域最大的奧秘之一。多少年來,這種奇妙的生理現象一直充滿著神秘的色彩,不僅普通人感到困惑難解,就是對於科學家也顯得疑霧重重。可以說每個人都有經常做夢的經曆,同時都會感受到夢境的內容是那樣不可思議,常常會有千奇百怪的組合,突然的場景轉換,人可以飛起來、落下去,想跑又挪不開步的奇特體驗。夢境似乎沒有因果規律,也不受時空限製,然而事事景景都牽動著做夢者的心弦,體驗是那樣真切,情感是那樣強烈,在做夢的當時並不感到不合理,夢後卻覺得荒誕離奇。
雖然做夢是家常便飯,可是這種熟悉的現象引起令人迷惑的問題:夢源自什麼?如何製造出來?有什麼作用和意義?做夢者應該重視它還是應該忽略它?人類對這些問題的答案曆來都是眾說紛紜的。
莊子有一次夢見自己變成一隻蝴蝶,逍遙自在地飛來飛去。醒來後,莊子說:“究竟是我在夢中變成了蝴蝶,還是蝴蝶在夢中變成了我?”
中國南宋學者李元卓寫了一篇《論莊周夢蝶》的文章,他寫道:既然一個人在夢中不知道清醒是什麼,則夢便不是虛妄。同樣清醒的人對夢並無所知,清醒也不認為是真實的。他指出,夢與現實各成一個境界,兩種境界都是亦真亦假的。
明代小說家馮夢龍從較為世俗的角度討論夢與現實的關係。他在《笑府》裏寫道:一個貪杯的人夢見佳釀,他滿心歡喜,決定把酒加熱,正打算喝下熱酒時,夢醒了。事後他不勝惋惜地說:“早知如此,幹脆喝冷酒算了。”
古埃及人與古希臘人相信夢是神向睡夢中的人發出的信息。被稱為西方醫學鼻祖的希波克拉底,在公元前4世紀撰寫的西方第一部醫學書——《夢論》中提到,有些夢確是神促成的,其餘的夢是由人體直接產生的。希波克拉底和今天的醫生一樣,認為身體與心靈有直接的關聯,夢提供身體狀況的線索。
公元前4世紀的哲學家柏拉圖認為一個人的生活在各方麵都平衡,就會在夢中得到真正的覺知。他認為夢是人的原始情緒熱烈沸騰而產生的。他說:“我們所有人,縱使是善良的人,都藏有無視法律的獸性,這種獸性會在睡夢中朝外窺望。”
柏拉圖的學生亞裏士多德也不相信夢是神所給啟發。他在許多關於夢的著作中聲稱,如果夢是神啟發的,那麼便隻會給智慧高、有理性的人。由於做夢不限於有學問的人,亞裏士多德認為,夢不可能是由神發出的信息。他又認為所謂預言性的夢其實隻是巧合或無意識的結果。他在《論夢》中解釋道:“我們將進行、正在進行或已經進行任何行動時,常常發現自己在一個很逼真的夢中考慮著或進行著這些行動,原因是夢的活動是由白天的活動為它開路的。”亞裏士多德對夢的理解與中國人常說的,日有所思,夜有所夢近似。
從科學角度研究夢始於19世紀中葉,最早的理論家之一浦爾金尼認為夢是一種天然的恢複劑,使心靈從白天工作的煩惱中得到解放。他在1846年指出:“心靈不想繼續忍受日常生活中的種種緊張,要把它們消除,因此,每個像萬花筒的充滿幻想與感覺的夢,創造出與日常生活完全相反的情況——它以愛和友誼治療憂傷,以勇氣和信心消除恐懼。”換句話說,夢等於是一種心靈逃避現實的藝術。很多研究者都同意這種看法。
不過,許多人卻不以為然,其中最有影響力的法國心理學家毛裏,他率先有係統地研究自己的夢,以嚴格的自我分析企圖證明夢是人體受到外界刺激而產生的。他的研究方式是請一名同事坐在床旁,他一旦入睡,同事就用光照他的眼,用水潑在他的臉上或在他的耳邊搖鈴。毛裏試驗所得的結果令人鼓舞。一根點燃的火柴放在他的鼻子下,他夢見所乘的一艘船的火藥庫爆炸;一滴水滴到他的額上,他夢見仲夏時分在意大利的一家咖啡室裏,大汗淋漓地喝著奧雅托白酒;古龍水的香氣令他夢見身在開羅的市場中。在一個著名的夢中,毛裏夢到自己在法國大革命期間被人民法庭判罪,押往斷頭台,甚至感到鍘刀落下——這才醒來,發現床的欄杆側倒在他的頸上。
毛裏在1861年發表他的研究報告。除了敘述做夢的生理原因,他還對夢與人的心理關係的重要性提出了一個耐人尋味的見解。他認為人一開始入睡,他的心靈就開始“漫遊”,理智力量減低,入睡者進入類似老邁或某種形式的精神錯亂狀態。就像老年昏聵一樣,入睡者倒退到童年時代,記憶浮升到表麵,遺忘已久的人和地方湧現到他的腦海中。毛裏說,“在夢中人赤裸裸地顯現在自己的眼前”。對於夢中的內容和幻象是否已揭示一些什麼呢?毛裏持否定的態度。他說:“夢的意義不會超過一個不懂音樂的人的十指在琴鍵上亂彈所發出的琴音。”
同時代的德國心理學家馮特和毛裏一樣,集中力量研究做夢的機製。馮特堅稱所有夢的起源都是生理性的,是中樞神經係統隨機運作激發腦細胞釋放鎖住的記憶引起的。馮特是全世界第一所心理學實驗室的創辦人,這所實驗室於1879年在萊比錫成立,馮特的理論在當時很有分量。和他同時代的賴德是美國心理學會的創始人,他同意馮特的觀點,甚至提出夢是入睡者眼中神經細胞受刺激所產生的幻象。
19世紀的下半葉,差不多所有的科學家都有相似的意見,雖然夢的起因在當時得到廣泛的認同,可是它的功能仍然引起強烈的臆測,眾說紛紜。德國研究員史特隆培認為夢是排遣日常煩惱的工具——有如心靈的膀胱,把無用的思想與情緒排泄出擊。史特隆培也同意毛裏所說的:夢發揮魔力使我們回到失落的童年樂園。同時代的數名理論家認為,夢讓入睡者享受他們在白天享受不到的樂趣。
史特隆培的同胞舍爾納提出一個更新奇的想法。他在1861年寫道,一個人入睡時他的幻像好像脫韁之馬,從清醒的神誌中釋放出來。可是,為什麼有時候夜夢中的幻像會變得奇異、荒誕、異乎尋常?舍爾納解釋夢的語言不是文字而是象征。例如夢見一個朋友站在雪地裏,那可能意味著做夢的人認為這個朋友冷漠疏遠。舍爾納進一步說,就算肉體感官觸發的夢,也充滿恰當的形象或象征式等同物。倘若一個女人由於頭痛躺在床上,她可能夢見天花板上有令人憎惡的蜘蛛在爬。舍爾納認為夢往往含有可以辨認的身體各部的象征。一個入睡者的肺在夢中可能呈現為一個火光熊熊的焚化爐;一支豎笛或煙鬥可能代表男性性器官;一個狹窄的院子可能象征女性生殖器。
少數19世紀的理論家支持探討這種在當時被視為挑動色情的理論。不過,即使堅持夢是神經脈衝的學者也同意夢境可能含有廣泛的心理含義。萊比錫的希爾德布蘭特在1875年寫道:“夢有時候讓我們窺探生命的深處與折疊——主要是意識狀態中一本合起的書。”幾年後,英國心理學家索裏說:“夢脫掉自我的人工外衣,顯示天然的赤裸狀態。它把原始的、天生的衝動從我們潛意識生活的黯淡處帶上來。”另一位英國專家艾理斯說:“在夢中,文明的桎梏鬆解了,我們體驗到自由的極大喜悅。”
這樣,經過近50年對夢現象的積極探索與理論分析,到了19世紀最後10年,弗洛伊德開始了對這一專題的探討。他以非凡的智慧研究這個引人入勝的謎團。他和榮格是精神分析這門新學科的創立者和實踐者。他發現,有迫切的需要去闡釋夢的目的與意義。
弗洛伊德是捷克人,幼年隨父母遷居到維也納。他入讀維也納大學,並在那裏完成神經科的有關訓練,畢業後在維也納開設一間小診所。
弗洛伊德的病人很多是患癔症的年輕女性。她們的病征令人大惑不解,包括奇怪的疼痛、抽搐以及局部癱瘓等。弗洛伊德查不出這些症狀的病因,因而斷定病因是心理方麵的。他把病人的抽搐與恐懼歸於遺忘已久的心理創傷的防禦,這些心理創傷是童年造成的,過了一段日子在潛意識中擴散。他相信治療方法應該是把一層層的記憶抽絲剝繭,直到將創傷完全呈現出來。
弗洛伊德起初引導他的病人回憶一切,讓他們暢所欲言。他所謂的自由聯想的方法引導他們從一個話題講到另一個話題。不久,他發現一個更快的方法是討論病人的夢,每個夢的意象經過分析後,提供了埋藏的畏懼和衝動。弗洛伊德發現,夢有一個用途:能利用它治療有時是心靈創傷根源引起的精神疾病。
弗洛伊德忙於治療病人的同時,自己也經曆一段不安和壓抑的日子。原因是弗洛伊德讓病人說出他們內心最隱秘的記憶,這方法在當時十分具爭議性,甚至有人認為是不道德的。他整天焦慮不安,仿佛維也納的心理病都集中到他身上。他私下對一個朋友說:“我五髒俱焚,我隻等待下一個可怕的巨浪打來。”
弗洛伊德為求自我紓解,致力研究自己的夢境,他發現自己夢到失落的童年,這些經驗並非完全愉快。為什麼會這樣和那樣的夢呢?此時,弗洛伊德對夢著了迷。為了尋找答案,他讀了許多當時關於夢的著作。舍爾納對夢的論述引起他的共鳴。另一位心理學權威拉代斯托克醫生對夢的論述也得到他的認同。拉代斯托克認為夢的幻象與精神病的幻象有相似之處,夢與瘋狂所見的幻象有幾分是與隱藏而未能實現的欲望相關。前幾年的理論家主張夢是肉體受刺激回應的說法,弗洛伊德也認為有道理,因為他發覺臨睡前吃醃魚會使他夢見水。
弗洛伊德開始思考關於夢的理論,並決定撰寫一本關於夢的書。1895年7月24日,他生在維也納美景度假酒店的露台上豁然貫通。
弗洛伊德思索著前一天夜裏所做的一個夢。在夢裏,他在一次家庭宴會上遇到他的病人伊爾瑪,伊爾瑪是年輕的寡婦,弗洛伊德經常想起她。他對她的治療遇到意想不到的障礙,她回到鄉間大宅生活,時常發生痙攣性嘔吐和其他方麵的癔症症狀。在她鄉間作客的人中有一位弗洛伊德的同行奧托醫生。弗洛伊德做夢的前一天,奧托醫生回到城裏告訴他說:“伊爾瑪的情況略好一點,但仍不是很好。”弗洛伊德一向對他人的批判很敏感,他把奧托醫生的那句話視為對他醫術的抨擊。這件事使他十分不安。
在夢中,伊爾瑪向他申訴喉嚨和肚子劇痛,弗洛伊德責備她不該停止治療,後來檢查她的喉嚨,發現她的口腔和喉壁上長出了怪東西。於是請一位其受尊崇的同行M醫生來會診。奧托醫生也來了,三位醫生觀察伊爾瑪的病情,她顯然受到一種極不尋常的感染。後來發現病因是因為伊爾瑪生病時,奧托醫生一次不小心的注射造成的,奧托醫生顯然沒有使用幹淨的針頭,夢到此結束了。
弗洛伊德仔細琢磨這個夢,他突然醒悟它非常有作用。這個夢是一種報複行為——報複奧托醫生中傷他的醫術,也報複伊爾瑪抗拒他的臨床分析,連M醫生也受貶,因為夢中顯示他的麵色蒼白而且跛足,大大削弱了他的權威形象。弗洛伊德在夢中挫敗了他的競爭對手,恢複了他的職業尊嚴。“這個夢代表了我心裏希望的一種狀態,”他寫道,“因為它的內容就是願望得到實現。”
夢是願望的實現——這種概念改寫了精神病學的曆史。這一個前所未有的真知灼見使弗洛伊德能夠超越其他學者對夢的見解。弗洛伊德又以這種論斷以及性衝動是了解人的心理不二法門的直覺為基礎,發展出一套精辟的分析夢的理論。首先他主張未實現的欲望是夢的根源,欲望從無意識的心靈湧起,騷擾入睡者,使他有不能酣睡的威脅。然而入睡者要繼續睡下去,因此想象出一個使欲望得到滿足的故事。弗洛伊德說:“夢是睡眠的守護者,而不是騷擾者。”
弗洛伊德認為性衝動在精神上令人不快,因此他相信“超我”的精神檢查機製隨時準備把它消滅。然而性衝動是不容易壓抑的,它會改變形式,偽裝為隱喻或象征以求躲過檢查機製,弗洛伊德把這種過程稱為夢程。例如一個年輕的男子夢到一個身穿盔甲的武士殺死一個邪惡國王。按照弗洛伊德的闡釋,那個國王是年輕男子的父親,那個夢表達了年輕男子的反叛和想殺死父親的念頭,同時想與母親睡覺的欲望。然而做夢者的精神檢查機製,掩飾了這段史詩般的戀母情結。
弗洛伊德差不多能把任何夢中的意象看出有性的含義,一個青春少女夢到一把短劍、一條蛇、一根竹竿或教堂尖塔時,顯露出她對男性生殖器的迷惑,連最單純無邪的情況也可能是性衝動的偽裝。夢到兩幢宏偉宅邸之間有幢舒適的小房子,在弗洛伊德看來是想性交;爬上一道梯子反映性興奮越來越強烈;夢到飛行或彈鋼琴則與性行為的節奏相關。
盡管弗洛伊德對夢的性欲含義敏感,卻不認為所有夢都以性為主題,他認為夢到一列沒能搭上的火車是樂觀的跡象,因為火車代表死亡,列車開走是做夢者值得慶幸的事。
弗洛伊德花了10年的時間,研究了一千個夢。他不斷完善自己的理論,然後在1899年出版了他的傑作《夢的解釋》,當時隻印了600本,花了8年才賣完,盡管他的思想當時沒有得到認同,但一批開拓新徑的年輕分析師深受弗洛伊德的影響,在這批充滿熱情而且能言善道的年輕分析師中就有28歲的榮格。
榮格仿佛命中注定要成為弗洛伊德的大弟子。榮格小時候總是夢魘,夢見一個迎麵而來的光球,這個光球大有吞沒他之勢,也許因為他少年夢的關係,導致他後來選擇學醫。
榮格考取巴塞爾大學,並榮獲大學的獎學金。校園的生活應該是平靜的,可是榮格的夢並不平靜,三年後,榮格選擇精神分析作為醫科專業。
1900年,這位年輕的醫科學生受聘於蘇黎世一間醫院。1903年,榮格研究弗洛伊德的巨著時,對書中的見解和自己那麼接近而驚奇不已。弗洛伊德在書中寫道:“夢的詮釋是認識精神世界裏無意識的不二法門。”榮格對此完全同意,數年後,榮格成為弗洛伊德學說的首席發言人。
榮格有機會與弗洛伊德一同工作,對弗洛伊德的理論有了更深的了解。他開始對弗洛伊德一些最重要的結論表示懷疑,弗洛伊德的一條金科玉律是,大部分的夢都是心理病征,是一受困者心靈的傾訴。榮格認為這與事實並不符合。他認為夢像空氣那麼寶貴,那麼有益於健康,他自己的夢證明了夢有安慰的作用。榮格對弗洛伊德強調性是所有夢的基礎力量大惑不解。至於弗洛伊德把夢作為實現願望的一種形式,似乎至多是不完整的解釋,榮格寫道:“有些夢確是壓抑了的願望和畏懼的實現,然而夢還有什麼不能體現的?夢可能表達真理、哲思、錯覺、幻象,從未有過的經曆,甚至可能還有心靈感應,天才曉得還有什麼東西。”
在弗洛伊德的思想體係中,這種論調簡直是異端,兩者破裂在所難免。
弗洛伊德對榮格嗬責道:“性欲的理論是主要的,我們必須促使它成為教條和牢不可破的壁壘。”
榮格質疑弗洛伊德關於心靈存在所謂“超我”的檢查機製的說法。榮格認為夢以相當坦率的方式溝通,夢中的心靈不必隱藏在象征的偽裝之下,以逃避“超我”的監視。榮格否定“超我”的檢查機製,從而打擊了弗洛伊德的心理學基礎。弗洛伊德曾把人格分為三個不同的層麵:自我,存在於我們日常生活中,它是最重要又最低的自己;其上是超我,它孕育我們文明的規範;其下是本我,它是重大的潛意識——野蠻、桀驁不馴、貪得無厭、唯性是尚,它是一切思想和行動的根源。
榮格認為潛意識是一個多層次結構,是多種本能和未有融會貫通的智慧的儲藏庫。近表層是個人潛意識,它彙集個人記憶和種種壓抑。在中層,潛意識容納一種比較普通的心靈信息。最低層是集體潛意識,充滿人類共有的意象,含有可能源自原始人類的記憶和欲望。
榮格與弗洛伊德分道揚鑣後,開始考慮對夢的解釋。他的研究讓他打開精神分析診所的大門。有時候,他過分務實,“我對夢沒有什麼理論,我不知夢是怎樣產生的,”他說,“我知道如果對一個夢深思得相當久而且透徹,總會研究出一點成果。”榮格對夢當然有理論,他認為它們都是信息——企圖跟潛意識心靈進行溝通。他承認有些夢可能與神經係統有關,但肯定大部分不是,榮格認為夢發揮了幾種實際而必要的作用:它們是心靈麵對過去經驗處理當前困境以及解決內心衝突的一種比較不痛苦的方式。他也覺得做夢多多少少像哲人的沉思冥想,因為它們同樣追求對人生最基本的解釋。榮格寫道:“總的來說,我們或許不斷地做夢,不過,我們聽不到意識發出的聲音。”
弗洛伊德和榮格後,追尋夢意義的努力並未稍減。今天,在精神分析家的診所,著名大學的實驗室以及業餘解夢人的臥室,都有人在解夢。他們用新技術檢查睡夢中的心靈,采用的分析方法也是嶄新的。每月都有幾十篇論文在學術刊物上發表,報紙上刊出關於夢的分析的文章多如繁星。
近年來,影響甚大的精神分析家是紐約市愛因斯坦醫學院的烏爾曼。他在心理實驗室和診所內開始研究事業,對夢的功用提出一個有趣的理論。
烏爾曼相信做夢過程是在很久很久以前,人類像今天的動物那樣睡在野外時形成的,當然,夢擔任保衛人類生命的角色警告入睡的人有危險。烏爾曼以一個動物睡在露天為例,它入睡時,腦的一部分必定保持警覺,樹枝折斷聲或逼近的腳步聲可能是死亡的警告。一個動物做夢時,它耳聽八方,把周圍的聲音和它腦裏儲存的記憶相對照。如果聲音是威脅性的,夢便把動物驚醒。烏爾曼看到人在某些極不平凡的情況下,例如士兵睡在戰場上的戰壕裏,夢也會發揮這種功能。
對我們許多人來說,睡在舒適的臥室中最切身的危險往往是心理方麵的問題,除了嚴重的意外或疾病威脅外,生存牽涉的通常是社交性的事情,而不是肉體受到威脅。我們可能觸怒了老板;我們最好的朋友可能背叛了我們;我們的配偶可能會拋棄我們而愛上年輕貌美的人。烏爾曼相信,心靈發現這些“生存”問題是在夢中要思考的,要是它觸及一個特別敏感的方麵,便會把我們弄醒以便能集中精力處理這個問題。
英國愛丁堡大學的奧斯渥德博士提出一個純粹臨床的觀點。他認為夢是神經係統修複磨損的神經組織的方法,他發現在慢波睡眠中,各種生長激素注入血液,使一天磨損的骨胳細胞和肌肉細胞複原。可是在睡眠中一開始做夢,激素的流量便逐漸減少直到完全終止。複原工作想必轉移到腦內。我們迄今為止還不清楚神經元與神經觸突連接的方式。奧斯渥德認為夢可能是這種活動的副產品。
其他實驗室的理論家也依循類似的方向推理。哈佛醫學院霍伯森,與麥卡雷都是精神病學家兼神經生理學家。他們認為夢是神經脈衝隨意闖過腦的基部某一個區域產生的。該區域腦與脊髓連接,這一部分是腦的原始部分,控製身體動作及接收感官印象等活動,在睡眠的做夢階段,這些功能就停止,使做夢者不能動彈,但霍伯森和麥卡雷說原始的腦繼續產生它自己的脈衝,放射出無意義的神經靜電,一部分神經靜電到新大腦皮層,那裏是包括認知在內的、大部分較高層次的腦功能所在區,因此新大腦皮層盡可能把它們揀出,轉化為形狀、顏色、感覺和知覺,並使它們與記憶配對,製造故事、產生夢境。
也有其他研究者臆測夢是大腦執行“家務管理”的後果。這派人物包括加州索爾克研究所的克裏克和英國同事米契森。前者曾因遺傳學方麵的發現而榮獲諾貝爾獎,後者是劍橋大學的數學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