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娘!”

男孩回頭答應道,而後不由分說地將傘塞入了阿悠的手中,跑開前他這樣說道:“婆婆你不要生病,不然爹和娘會擔心的。”

“笨蛋,下雨天不好好打傘會生病,死丫頭怎麼總也記不住?”

——媽媽的責罵中總是夾雜著關心。

“哈哈,姐姐是笨蛋!”

——妹妹一邊幸災樂禍一邊將毛巾丟到她的頭頂。

“小悠,快過來喝碗薑湯。”

——爸爸溫和地笑著遞上薑湯,手指在她頭頂微微摩挲。

她是被愛著的。

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她都是幸運地被愛著的。

在路人驚駭的目光中,阿悠就這樣跪坐在路中央大聲地哭了起來,仿佛要把心中的委屈難受痛苦一次性哭盡,雨水毫不溫柔地衝刷在她的臉上,帶走了她滾燙的淚珠,在這冰冷的天地間,阿悠終於走出了黑暗的牛角尖,她終於再次看到被她深深冷藏卻其實一刻都未忘懷的愛。

所有的怨,都源於愛。

因愛而生憂。

因愛而生怖。

這是她對長琴說過的話,卻命運般地用到了她自己身上。

她愛他,所以⊿

市集與往日並無不同,倒是角落裏新擺了一個攤子,無數孩童圍著,甚是熱鬧。

阿悠好奇地走過去,一看,笑了,這獵人不知從哪裏掏來了好大一窩兔子,怨不得能引來這麼多孩子,白花花,毛茸茸,軟乎乎,就像春季的蒲公英,光是看著就讓人心頭發軟,可不引人歡喜?

她看了片刻,忍不住也伸出手去摸了摸,無意間卻打到了另一隻手。

“對不……”她縮回手扭頭想表達歉意,而後愣住。

看向她的人,同樣愣住。

雙方的眼神最初都有些迷惘,仿佛感知到了什麼,又仿佛在確認著些什麼,因為,他們實在分離太久太久,也都變了模樣,而後,那眼神漸漸明晰,清澈,了然——時隔多年,他們都毫無妨礙地認出了對方,也許,這就是所謂朋友吧。

阿悠笑了起來,輕輕一步跨過了那些斑駁的光陰,熟稔地衝對麵已不再年輕的道長打了個招呼:“太清小哥,不,現在該稱呼老哥才對,好久不見啦。”

“……夫人,的確好久不見,可還好?”

“你看我好不好?”

太清忍不住也笑:“自是極好。”

如今的太清的確不能再用“小哥”來稱呼,雖道袍和身形與過去相比沒有太大差別,發絲卻和阿悠一樣白得很厲害,這些霜雪被他盡數用玉冠束起,與過去披散的模樣完全不同。臉上生出了皺紋,唇邊蓄起了銀白的胡須,現在的他,已經完完全全是一位老人了。

這位老人的眼中,倒映著另外一位老人的影像,如這裏所有同年紀的人一般,她身穿淺灰色的麻布衣裙,卻比誰都拾掇地幹淨整潔,銀白的發絲簡單綰起,隻簪了一根看來十分眼熟的木釵,從前年輕的容顏如今已不可避免地染上了歲月的紋路,笑起來卻與過去無甚區別,很是親切,捉弄人時仔細去看卻又有一絲狡黠。

多年之後的再次相見,皆是滿身塵土風霜,如同趕了很久的路才遇上一個相逢,卻已然時光易逝,青春不再,當初分別時,也許誰都料不到,再次相見會是這般滄桑模樣。

但即便如此,故人再會,總是欣喜多於傷感。

“要不要去我家坐坐?”

“那便叨擾了。”

太清跟在她身後,直到這時,阿悠才看到,他的背後居然還掛著兩隻小尾巴,她愣了愣,下意識問道:“這兩個是你兒子?”

“……”

“……”

“……”

好半天,太清才回過神來,無奈道:“夫人想太多了。”

“也是。”阿悠看了看那兩熊孩子,又看了看太清,“你這年紀也生不出這麼小的孩子。”

“……”

“……”

“……”

阿悠瞧著老道長一臉無語的表情,情不自禁地笑了起來:“我開玩笑的,這麼多年過去了,你還是這麼不經逗。”一看那兩孩子穿著瓊華道服就知道是弟子,偏偏太清小哥這麼多年來幽默感卻未增強,當真可惜。

“……”被噎了數次後,太清終於想起了這種時候應該要轉換話題,其實也不怪他,多年未做技術不熟練啊……他轉頭道,“玄霄,天青,來見過……師叔。”

“師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