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健忘了吧?”阿悠抬頭看了看天,“才下午啊,怎麼會餓。”說到這裏,她恍然大悟,“難道你出門走了一圈,走餓了?”
“……是,我餓了。”
“那就去做飯吧,這裏用不著你了。”阿悠大手一揮,相當瀟灑。
“……”
注視著對方離去的頎長背影,阿悠垂下眼眸,一點點撫摸著那白色的絨毛,低低重複道:“……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沒想到隨意間做的一個夢居然還有著這樣的含義,是巧合,還真的是她內心深處的訴求?每個女人心中,大約都隱藏著一個名為“白首如新”的願望,而後用一生等待著那個人去實現。
她是幸運的。
他向她許下的承諾,從未有不踐諾的,比如這個,又比如十七年前的那句會再她一起共度中秋。
隻可惜,這一年的中秋,從傍晚起居然下起了綿綿細雨,天公如斯不作美,阿悠仿佛能聽到千家萬戶傳來的歎息聲,卻未想到人們對於美好的祈願壓倒了一切,華燈初上之時,白日外出了整日的長琴居然說要帶她去逛街市,她懷著好奇,伏在他背上趴好,手中撐著一把杏黃色的油紙傘,就這麼被他帶出了門。
“……這是……”
白發蒼蒼的女子漸漸瞪大眼眸,染上驚訝色彩的瞳孔中倒映著燈火輝煌的市集。
在這漫天飛舞著雨絲的中秋夜裏,居然還真的有燈市,街邊的攤位頂上一個個都撐起了布罩,明明看起來隻是普通的布料,卻不可思議地成功遮擋住了漫天的雨簾,赤橙黃綠青藍紫,誰持彩練當街舞——就如同彩虹墜落了人間,整條街道都變成了七彩的。
這些彩色的攤位中高高低低地懸掛著各種樣式的彩燈,夜風拂動間,燈籠微微搖擺,燈火搖曳,點燃了整條街的喧鬧。
出來觀燈的路人們有與他們一般打著傘的,也有披著蓑衣的,孩童們腳上踏著木屐,在各個攤位間快活地跑來跑去,你追我趕,踩出歡樂的節拍,而後被身後的父母嗬斥幾句,仿佛是被這歡慶的氣氛壯了膽,小小的孩子不懼反笑,跑過去扯住家人的衣角,求這求那。
“喜歡嗎?”
“嗯?”阿悠回過神來,點頭,“嗯,好漂亮。”
而後她感覺身下的男子微微用力,將她往上托了托,緩步行走了起來。
不是沒有注意過,其他人在看到他們的時候,都露出了夾雜著些許敬畏的神色;不是沒有想起,其他人說過“下雨天無法舉行燈會”;不是沒有聽到,路邊人的竊竊私語。
但是,又有什麼關係?
阿悠舉著雨傘,仔仔細細地觀賞著眼前難得的美景,再將其深深地印刻在心間。
“阿悠可還記得,你十歲那年,小鎮澇災,城郊的屋舍盡數被淹。”
“當然記得。”阿悠低低笑起,回想起很遙遠很遙遠的從前,“好不容易置辦下的家什,一場水來就全都沒了,身上隻剩下幾個響叮當的銅板。偷偷告訴你,其實那時候我悄悄哭過,有那麼一瞬間,覺得天都塌下來了,那麼久的努力一下子煙消雲散,嗯,用句詩來形容的話,大約就是——辛辛苦苦一整年,一下回到解放前。”
“……解放?”
“別在意這個,這種時候你隻要說‘好詩’就成。”阿悠微微轉動傘柄,一些停留在其上的水滴紛紛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