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一階段副駕駛(F1)
1 . 飛機重著陸
我成為F1,也就是第一階段副駕駛後的第一個航班是以沈陽為基地飛台州。當班的機長是那個一同遭遇過鳥擊、一同參觀過機場鳥害防治工作的宋機長(現在已經升為教員)。
當機組車把飛行員拉到了機場後,宋教員(在駕駛艙裏教員也是機長)讓我去準備飛機,他自己則親自下去加油。
這時候,地麵人員送來了天氣和放行手續。宋教員看了看飛行計劃和氣象雲圖,皺了皺眉。原來有個台風逼近福建,而今天正好就要飛台州機場。
“那不就是自投羅網嗎?看來今天又是一個hard day!”
再看F1級別的我,知道情況後依舊動作麻利地準備著駕駛艙,一切都是那麼的純熟。
這也當然,畢竟已經飛了一年多了,我一向勤奮,再加上似乎與生俱來的飛行天賦,才導致今天初生牛犢不怕虎的魄力。
一開始倒也挺順利。去青島沒有流控,飛機一申請就可以推出開車。
“沒想到會這麼順啊,但願今天能順到回家。”宋教員自言自語道。
一路平穩,快到青島的時候,機長負責操縱,我負責收聽ATIS,也就是機場的天氣條件和進場跑道。通波是G:跑道35號,風是300度7米,能見度大於10公裏,溫度是29度,修正海壓1016,天氣還不錯。
在機長的授權下,我在2000英尺建立了著陸形態,也接收到了可以落地的指令。
“機長,我脫開自己飛了。”
在得到同意之後我按下了操縱杆上的自動駕駛脫開按鈕,飛機在我的手裏就像個玩具似的,雖然伴隨著風大導致的顛簸,但是我還是能夠遊刃有餘地駕馭它。
下降率保持650英尺每分鍾,姿態受氣流擾動,但是我控製好了姿態,就保持在2.5度左右。這也是應對亂流的方法,以不變應萬變——外麵變,裏麵就是保持好飛機基礎參數,控製好油門、姿態、航跡、跟好下滑道。
“FIFTY…FOURTY…THIRTY…TWENTY…TEN…FIVE…”聽著語音均勻的報話,我的嘴角露出了一絲笑意。
“不錯不錯!”
剛一接地,我就聽到了宋教員的讚揚之詞。
我莞爾,等飛機滑到停機位關車後,像往常一樣說了句“請機長講評”。這是我長期養成的習慣,以表虛心。
“下沉均勻,在接地點接地。你這個階段能做成這樣已經很不錯了。就是接地的時候還是帶一點小坡度,這說明你的視線還沒有完全放出去,沒有判斷出你的位置在緩緩地往下風頭偏。雖然有點小側風,但是你要及時發現偏差,及時製止。要做到想落哪裏就落哪裏,隻有這樣才算是成熟的飛行員。”
“謝謝機長的指教!”
我嘴上這麼說,心裏卻有些許的不服氣。小聲地嘀咕著:“不就是那麼一點坡度嘛!”
我會這樣想完全出於內心快要溢出來的自信心。那種自信心從我通過招飛考試那一天開始,一直持續到現在,直至將來。因為在我的心裏,藍天就是我黃河的地盤,是我演繹夢想的永恒舞台!
一會兒,地麵人員又送來了台州機場的天氣報告。
還行!雖然台風在台灣海峽,但距離大陸還有一段時間,雖然機場的風依然比較大,亂流也比較強,並且預報短時有雨。但最後還是相當的順利,青島機場過站也很快速。
“報告機長,機上旅客135,貨艙門關閉,文件齊全,請示關門。”
“可以關門。”
然後我向青島地麵請示開車。“青島地麵,你好。航班號CH8788停機位5號,準備好請求推出開車。”
可是,青島地麵卻回應。“航班號CH8788,上海區域天氣不好,有流控,開車稍等。”
宋教員一聲歎息。不過也沒辦法,這是他最常聽到的也是最不願意聽到的。
“怎麼飛哪兒都流控,流控得都沒脾氣了!”
我這時請示。“機長,我再飛一段行嗎?”
宋教員知道我還在為先前的事不服氣,沉思了好一會兒,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半個小時過去了,塔台依然沒有給出開車的指令,後麵的旅客有些騷動了。東北旅客脾氣大,說話像吵架一樣。當班的乘務長焦頭爛額,跑進駕駛艙要起飛時間。
“我們也沒辦法啊,上海區域流控起來根本就沒頭!”
宋教員說著又轉過頭衝我說:“黃河,你幹脆做機長廣播吧。或許這樣他們能夠安靜一會兒。”
接著,他又對乘務長說:“再過一會兒要是還沒有出來起飛時間,乘務長你就把餐食發了,旅客們吃飽了也許就不鬧了。”
我開始廣播:
女士們、先生們,大家好。歡迎大家選乘隆泰航空公司CH8788次航班飛往台州機場。由於上海區域天氣不好,流量控製,我們現在還沒有具體的起飛時間,我們會與塔台積極協調,爭取早點起飛……
我的聲音聽起來雖然有些稚嫩,但客艙還是安靜了下來。畢竟常坐飛機的人也習慣了中國式的流量控製。無盡的等待一點一點地消磨著大家的精力……
終於,塔台給出了具體的起飛時間。大家都舒了一口氣。
二十分鍾以後,飛機按時起飛了。上海區域天氣的確很不好,一朵朵高聳的積雨雲直插雲霄。隱隱約約還可以看見雲裏的閃電一閃一閃的。這要是在晚上沒準會是一場壯美的四維電影。但是這樣的電影也隻能是遠觀而不能褻玩焉,因為是要出人命的!
宋教員通過雷達在雲縫中繞來繞去,我很想幫忙卻有些插不上手。畢竟繞天氣是極富技術含量的,不是單單靠書本或是所謂的小聰明就能掌握的,它需要不斷地摸索和經驗的積累。
一個小時很快過去了,此時離台州距離180海裏。宋教員讓我聯係塔台要天氣條件(因為台州機場是個小機場,沒有機場ATIS。隻能聯係塔台)。
收到塔台給出的天氣條件後,我向機長複誦:“跑道29號VOR/DME近進,風是230度8米,陣風13米/秒。有小雨,溫度30度,修正海壓998。”
看看修正海壓就知道台風離機場不是很遠了,而氣壓低就意味著天氣受台風外圍影響,造成了低壓、大風、亂流、下雨。
再看看這29號跑道條件多麼惡劣:首先它是非精密近進,沒有下滑道,隻有VOR的航向道作為參考。跑道沒有近進坡度指示器,隻能憑借飛行員的經驗和對儀表和跑道的綜合判斷才能知道飛機的具體高度是否合適。而且跑道還沒有中線燈,進跑道後不好判斷飛機的具體位置到底是在跑道中間還是在靠近哪一邊。並且跑道的質地還是瀝青的,這容易在能見度低的情況下給飛行員造成錯覺,不好判斷下沉的快慢。
總的來說,這29號跑道相當於是一條檢查飛行員功力的奧數題。難度可想而知!
自信滿滿的我卻並不以為然。此時的我並沒有注意到宋教員臉上凝重的表情,卻依然覺得這些對自己而言都不是問題。隻要按圖上的程序,一切都可以正常操作。
“塔台,航班號CH8788,29號向台。”
“航班號CH8788,繼續進近,地麵風240/8米每秒,陣風15,機場下小雨,能見度是5公裏。”
“天氣還不是太壞嘛!”自信滿滿的我這麼說的時候,卻沒有察覺宋教員正皺著眉頭看了我一眼。
“四海裏,1200英尺,三海裏,900英尺。”
宋教員按照進近圖上的高度與距離的比例給我報出來,然後我根據這些數據對飛機作出修正。
“塔台,航班號CH8788,看見跑道。”
“航班號CH8788可以落地,小心陣風!”
我脫開了自動駕駛。雖然飛機在風中像一葉孤舟,晃來晃去。但我還是自信一切都是在可控範圍內。
“亂流大,底下收油門要小心,別收太早!”宋教員不時地提醒。
我正忙於和亂流作鬥爭,根本就沒有聽到宋教員在嘮叨什麼,也因為正在暗暗自喜的我覺得終於找到了可以發揮自己價值的機會,也就沒有怎麼理會,隻是偶爾“嗯”一聲。
很快,飛機晃晃悠悠地接近了跑道。宋教員不斷地提醒“高了,高了,下滑點別起來”。
可我還是過於急切,使勁地往下按了一下機頭,飛機的姿態立馬減小了好幾度,下降率衝到了1200英尺每分鍾(正常是六七百每分鍾)。飛機回到了正常的下滑道後,我卻沒有任何修正的動作。於是飛機保持著姿態衝向地麵。
“拉,拉,快拉啊!”宋教員嚇得大聲喊了出來,同時也下手幫忙。向後猛帶一杆,飛機的姿態從0度一下回到6度,下降率從1200英尺回到600英尺,但還是晚了,飛機重重地砸到跑道上又彈起來,跳得很高……
我此時已經懵了,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出於本能我差一點就要收光油門(如果這時候、這個高度收光油門後果是不可想象的),幸好宋教員及時發現,一雙大手牢牢地抓住我的手,使勁地把油門推到最前端,複飛馬力,同時喊出來“我操縱,複飛!”
在他的操縱下,飛機才終於回到正常的複飛姿態。
“襟翼收一檔!”宋教員又喊了出來,把我的魂喊了回來。
我這才反應過來,跟著收了襟翼,接著收了起落架,配合著機長做完了程序。
最後又轉了一圈後,飛機才終於安全落地了……
回到深圳後,公司對此事做了嚴肅處理。QAR譯碼,落地載荷是1.87,絕對是重著陸!當班機長負主要責任(飛機上出事機長都是主責),我負次要責任。機長(宋教員)被停飛一個月,我停飛兩周。
經曆了這件事情以後,我卻並沒有因為自負而多愧疚,相反我還覺得公司對這件事處理得過於苛刻。如果不是俞豐華和劉子墨奮力開導,我甚至要找領導討個說法。
“這樣的亂流,重著陸也不稀奇啊!”我總這樣認為。
“可是……”
俞豐華他們剛想說什麼,就被我打住。
“可是什麼?如果你碰到這樣的鬼天氣,難道不會發生重著陸?”我總覺得隻有自己才是對的。
我的話那麼割口。用滿身的刺來掩飾自己的不安,盡管辯解是這樣的乏力。
在我心裏,我還是認定自己是最優秀的飛行員。兩個哥們見狀也就不好再說什麼了。
2 . 同樣的招數
有人說,治療感情傷痛最好的方法是發展一段新的感情。
我的高中同學柳青瓷對此卻是嗤之以鼻。因為女強人柳青瓷隻會選擇用拚命工作來避免自己胡思亂想。所以,自從和劉子墨分手後她幾乎包攬了銀行裏所有的加班工作。
不過,這個星期天她總算不用加班。因為被她暗地裏稱作“日本鬼子”的行長特意用中國人常用的一句話勸說她:身體是革命的本錢!
你也知道革命啊,小日本!出於民族情意,柳青瓷背地裏對這日本太君很是不齒。
一直睡到中午12點,發覺肚子有些餓,於是給一家快餐店打電話叫了外賣。
不到五分鍾門鈴就響了。難得啊,今天的外賣居然送得這麼快!
結果門外的不是送外賣的而是一家快遞公司的。柳青瓷簽收了那份快件,打開來一看,裏麵放著一串鑰匙。正納悶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的時候,突然看見那份快件裏麵還夾著一張紙條,紙條上麵用劉子墨熟悉的筆跡寫著:
親愛的青瓷:
拜托你在今天15:00之前趕到深圳市民航路“隆泰飛行員大廈”南棟11號。那裏有我送你的禮物。
世界上最愛你的男人:劉子墨
柳青瓷搖搖頭。“真是的!你的花樣對我有用嗎?”
正說到這裏,卻無意中看到紙條的反麵還有一行小字:
親愛的青瓷:
我知道你看到這個肯定會搖頭,還會認為我在耍花樣。但是不管怎麼樣,我的花樣是用了心的。這次的花樣隻為你柳青瓷一個人。如果你不看在我是你前任男朋友的分上,麻煩你能看在我是你的老同學,或者是一個老朋友的分上來這裏一下。我會一直在這裏等你,你不來,我不會離開這間房子。
柳青瓷冷笑了一聲。“威脅我?”說著將鑰匙和紙條扔到了桌子上,自顧自地刷牙洗臉去了。
外賣送來之後,她隨意地扒了幾口,因為實在沒什麼胃口。嘴裏雖然說著無所謂,但眼睛卻一直盯著桌子上的那串鑰匙。
一來一去耗掉了她好幾個小時,像是連她的青春也耗去了一般。
她開始坐不住了,圍著放鑰匙的桌子走來走去。最後,終於按捺不住了。
“不為別的,就看在你是老同學的分上吧。”說著,換了件衣服飛快地出門了。
費了好大的勁兒才找到所謂的隆泰飛行員大廈。看起來像是個新蓋的小區,環境挺好。
柳青瓷顫抖地用鑰匙打開了這座小區南棟11號的防盜門。進門之後,她傻眼了:玫瑰碎花的壁紙,田園風格的布藝沙發,淺黃色懷舊款的羊毛地毯,繁星一樣的水晶吊燈……全部都是她曾經跟劉子墨念叨過的裝修方式,是那個多次出現在她夢裏的家。
頓時,一種無措糾結的情感,如螞蟻啃噬她的心,癢,也疼。
“這是公司給我們飛行員分的房子。我預備將你的名字寫到房產證上。怎麼樣,我送給你的禮物不錯吧,喜歡嗎?”劉子墨不知道從哪裏冒了出來。
“我的名字?可是為什麼?”
劉子墨深情款款地看著她,一字一頓地說:“因為我想讓你有一種安定的感覺,我知道這才是你一直想要的。這裏有四間房,你可以把你媽和外公外婆都接過來住。”
柳青瓷依然問:“可是為什麼呢?”
“因為通過了考試,隆泰航空公司剛剛下了文件任命我為F1級別也就是第一階段的副駕駛。我爸媽說我應該買份禮物為自己慶祝一下。但是對我而言,最珍貴的禮物就是找回自己最深愛的女人。那個人就是你,青瓷!”
柳青瓷雖然內心極其的感動,但是卻不敢答應他的要求。
“子墨,可是怎麼辦呢?我……”後麵的話半天說不出口。
“沒關係,我可以等。我不會給你壓力,就當我們今天才認識吧。我會盡一切的努力找回我在你心中的位置。因為從很久以前開始,你就是我記憶裏唯一的名字。或哭或笑,或悲傷或愉興,都是我對柳青瓷這三個字,最深刻的銘記。”
柳青瓷的眼眶裏開始閃過一些淚光。之後,積蓄的液體沿著臉頰,順流而下。
不經意間的淺嚐,味蕾告訴她,那不再是苦澀的黑咖啡,更像是加糖加奶,甜得膩嘴,暖得醉心的Cappuccino。
俞豐華也學著劉子墨用了同樣的招數。因此,袁黛黛也在某一天收到了快遞公司寄來的房鑰匙,裏麵也同樣夾著一張紙條,紙條裏同樣寫著:
親愛的美女黛黛:
拜托你在今天15:00之前趕到深圳市民航路“隆泰飛行員大廈”南棟28號。那裏有我送你的禮物。
世界上最愛你的男人:俞豐華
除了名稱改了以外,其他的跟劉子墨的一樣,包括反麵的內容。滿以為袁黛黛會注意到反麵,不想她卻直接扔進了垃圾桶裏。
結果,可憐的俞豐華在房子裏等了整整三天三夜也沒見到心愛的黛黛。他特意跟公司請了假,也不敢出門去吃飯,就怕出去的時候錯過了。
最後,還是我來找他出去打球的時候發現了奄奄一息的他,然後將他送進了醫院。
第二天,得知情況後的袁黛黛總算出現在俞豐華的病床前。
“你怎麼那麼傻呢?居然一直在那兒等我,就算要等也要吃點東西啊。看吧,餓壞身子了吧。要知道你可是飛行員啊,你是不是想把身體搞垮然後被公司停飛啊?”
俞豐華滿腹的委屈。“我不是說了嗎?我會一直等你的啊。你不來,我不會離開那間房子的。而且,我想就算你不念在我是你前男友的分上至少也會念在我是你一個公司的同事的分上啊。想不到,大美女袁黛黛原來這麼狠心!”
聽他這麼說,袁黛黛卻覺得相當的冤枉。“喂,你什麼時候說過我不來你就會一直等下去?你有這樣說過嗎?”
“明明就在紙條上寫著啊,就在反麵。”說著,我那哥們就恍然大悟地拍了一下額頭。“哦,你肯定沒看到。這個該死的劉子墨,淨給我出餿主意!”
“黛黛,我錯怪你了。我早就該知道我們黛黛才不會這麼狠心呢!你看,一聽到我住院你馬上就趕過來了。這說明你還是愛我的,對吧?”
“鬼啊!我可沒有那個意思。就像你說的,我就算不念在你是我前男友的分上也應該念在你是我一個公司的同事的分上,所以才來看你的。你別想多了!”
俞豐華捂著胸口,假裝很心痛。“啊,好疼,疼死了!”
袁黛黛馬上緊張起來。“哪兒疼啊?要不要叫護士來啊?行不行啊?”
俞豐華趁機緊緊地抓著她的一隻手說:“我心疼!但是有你在我就不疼了!黛黛,你知道嗎?我,的的確確,確確實實,實實在在,真的很愛你!”
袁黛黛聽了用另外一隻手使勁打了他一下,俞豐華於是順勢將她這隻手也抓住,輕輕地一吻她的手背。
說完,他就將嘴唇貼到了那塗抹了唇蜜的香唇上,拚命吮吸著她嘴裏的空氣。
那樣纏綿的氣息,像夾竹桃的香氣,讓人忍不住眩暈,中毒。
袁黛黛原本想拒絕,但是很快,她的身子就軟了下來,並開始主動回應他的吻……
這一幕正好被推門進來的我看了個真真的,我飛快地用手擋住了自己的眼睛。
“我的的確確,確確實實,實實在在,什麼也沒看見!”
3 . 三萬英尺的盜竊案
我在公司開完會,正準備回家的時候,卻在公司門口看見了受我連累而停飛的機長——宋教員。
因為兩人之間還有一段距離,趁對方還沒來得及看到自己,我幹脆就躲了起來。這一幕正好被我的好哥們劉子墨看見了。
“怎麼,不敢麵對啊?逃避可不像你黃河的作風。”
“什麼叫逃避啊?你這張嘴從我認識你的那一天開始就不老實。”
劉子墨冷笑了一下。“都是老熟人了,十幾年的交情,我還不了解你嗎?受不了了,明明你就是在逃避啊,不然,你走過去跟那機長打個招呼啊。”
“你知道我一向不喜歡沒事跟人打招呼的。再說了,你不是要飛寧波嗎?現在還不走,等著被你的機長罵啊?”
“也是,我這班機長可沒有您那位機長好說話。”
見我麵露不快,不等我發作,他連忙說:“好了,跟你開個玩笑罷了。大家是老熟人了,知道你不會跟哥們介意的。”
我這才作罷。“飛你的去吧!”
說完之後,我朝先前那機長的方向看了一眼,他已經不在了,我這才如釋重負地走了出來。
劉子墨這趟飛寧波的航班裏,正好有他的老熟人——林楊百合。
我從來不相信劉子墨對林楊百合會有什麼真感情。在我眼裏,百合那女人就像是劉子墨世界裏隔夜的月光,太陽一出來就會無影無蹤。
可這月光偏偏不識相地就是要出來,絲毫不把太陽放在眼裏。
進場的時候,林楊百合熱情地衝劉子墨打招呼,可劉子墨絲毫不給她好臉色。
她悻悻地咬緊牙關:“有本事就永遠別上我的床。”
在給駕駛艙服務的時候,林楊百合對其他的飛行員都很熱情,唯獨對劉子墨不理不睬的。劉子墨自知理虧也就沒有要求什麼。
飛機航行了一段時間以後,有位女乘客告訴林楊百合她的一個粉色的行李包裏丟了兩萬現金。百合這時也想起來剛剛進行客艙服務的時候,有個男人曾翻動過那個粉色的行李包。
在報告完乘務長之後,乘務長立刻叫來了劉子墨和一位空保。幾個人一起將盜竊嫌疑人按到了座椅上。
有恃無恐的盜竊嫌疑人一邊掙紮一邊還在那“死鴨子嘴硬”。“你們幹什麼?你們這是侵犯人權,還有沒有王法了?”
林楊百合一把按著嫌疑人的頭,大喊一聲:“把你偷的錢交出來。”
經過一番搜查之後,大家卻並沒有在飛機上發現被偷的贓款。難道這兩萬塊現金平白無故的人間蒸發了?
這下,嫌疑人更猖狂了,不僅從劉子墨和空保的手裏掙脫開來,還狠狠地扇了劉子墨一巴掌,吼罵著:“你們這群王八蛋,狗娘養的,居然說老子是小偷。錢呢?老子偷的錢呢?”
不知道是心情太壓抑還是因為見到劉子墨被打,看不下去的林楊百合不知道哪來的力氣,居然狠狠地回了小偷一巴掌。
嫌疑人本來就不是好鳥,再加上居然被一個小丫頭當著大眾的麵掌摑,自然不肯善罷甘休。叫囂著就要修理打他巴掌的這個空姐,幸好被劉子墨他們拚命給拉住了。
嫌疑人仍不肯就範,手上掙紮著,腳也胡亂地踢著,嘴裏還嚷嚷著很難聽的話。“臭婊子!你敢打老子,看老子不幹死你!婊子養的,你找死!”
混亂之中的林楊百合卻並不懼怕,大有“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氣魄。因為想起嫌疑人曾經用過洗手間,於是冷冷地說:“你別囂張,不要以為你上了趟廁所就可以毀滅證據了!”
聽到這句話,嫌疑人居然安靜了下來。周圍的乘客也在議論紛紛。乘務長立刻下命令:“你們去廁所看看,看仔細些!”
林楊百合和另一位空姐立刻衝到廁所,此時的盜竊嫌疑人明顯安靜了下來,眼神裏甚至還帶著些驚恐之色。
但是,她們卻並沒有在廁所裏發現什麼。林楊百合不肯放棄,依然仔細地查找。
就在這時,細心的她發現廁所的垃圾簍裏有著一張擦過血跡的衛生紙,她突然聯想到嫌疑人的手上也是有傷的,於是得意地笑了笑,然後走到嫌疑人麵前,將手裏帶血的紙揚了揚。嫌疑人的頭立馬耷拉下來。
正當大家莫名其妙的時候,林楊百合就直勾勾地看著嫌疑人,問:“是你自己交待還是讓我說!”
嫌疑人還想狡辯。“什麼啊,這是什麼啊?你別想冤枉我,我沒偷東西。”
林楊百合幹笑了幾聲。“哈哈,你既然沒偷幹嘛要這麼緊張呢?像做了虧心事兒一樣!”
“什麼啊,老子哪有緊張。我告訴你們,等老子下了飛機,有你們好看的!”
劉子墨和其他人也很好奇。“百合,你到底發現了什麼?你就這麼肯定這錢就是他偷的。你有證據嗎?”
嫌疑人也說:“是啊,你有證據嗎?沒有就別冤枉人。下了飛機,我一定會控告你們!”
林楊百合鼓著掌說:“放心吧,你會有機會的!瞧瞧,飛機就要落地了!”說完就在劉子墨的耳邊嘰裏咕嚕地說了些什麼。劉子墨聽後立刻返回去駕駛艙,大概是向機長報告什麼。
幾分鍾以後,飛機一停穩,就衝進來很多身穿製服的警察和機場地勤部的工作人員。
工作人員立即打開飛機尾部的排汙口進行排汙,結果從中找到160張百元麵值的人民幣,另外還有40張卡在了排汙口的裏麵,取不出來。
警察隨即向盜竊嫌疑人亮出了明晃晃的手銬,嫌疑人早就沒有了一開始的囂張,很快就交代了作案經過。
原來,在飛機上,盜竊嫌疑人趁著失主熟睡的機會偷偷將她行李包裏的現金取了出來,然後藏進了自己的口袋裏。後來發現失主神色有些異常,敏感的嫌疑人估計到失主應該發現了丟錢的事實。情急之下,他借口上廁所的功夫,預備將錢塞進馬桶裏衝掉。因為一時慌張再加上人民幣又太硬,不好衝。所以嫌疑人隻好用手猛塞,最後才造成手部受傷流血。
得知真相之後,大家紛紛鼓起掌來,很多人還讚揚起林楊百合來,說她既漂亮又細心還勇敢。
最後,公司的領導也表揚了林楊百合的機智,但是那位領導也苦口婆心地教導說:“雖然你今天有功,但是我也要批評你。因為你還是不太懂得控製自己的情緒,這可是服務業的大忌!就算再怎麼委屈也不應該動手打人,不是嗎?”
林楊百合連忙點頭。“您教育的是,我會改正的!不過,我不允許別人欺負我的男人!”說這句話時還意味深長地將眼睛瞟向了劉子墨。
這樣一句話,碰巧被上來采訪偷竊事件的新聞記者聽到了。於是第二天,報紙上就出現了這樣一條新聞:“英勇空姐為維護男友,掌摑小偷。”裏麵還配上了林楊百合和劉子墨互相對視的照片。
照片裏男女雙方的眼神看起來都是含情脈脈的,不知道是因為攝影記者抓拍的巧妙還是後期用PS修改得恰到好處。總之,所有看到這則新聞的人都應該會猜想他倆的關係。
第二天早上,這則新聞正好被柳青瓷看到了,她一氣之下將報紙撕了個粉碎。
但是這樣也無濟於事,消失已久的疼痛瞬間就死灰複燃。
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她都不肯接劉子墨的電話。
他們的愛情本就不順利,有了一個我已經夠焦頭爛額的了,偏偏又來了個林楊百合。
林楊百合就是滋生在他倆感情中的一個毒瘤,危害性,足以直接給人判個死刑。
幾天以後,我在街上,正巧就看到了這顆毒瘤。
更讓我意外的是,對方居然走進了一家名為“天堂人間”的夜總會。
在深圳,沒有幾個人不知道“天堂人間”的。因為這是深圳最著名的風月場所,也是男女豪客們大把消費、大肆放縱的銷金窩。
“林楊百合去這裏幹什麼呢?”
我很是不解。鬼使神差的,我也跟了進去。
裏麵的燈光很黑暗,場麵也很嘈雜。可惜我找了好半天也沒有再看到她。
“真是見鬼了!怎麼平白無故不見了呢?剛剛明明就是她啊!”
因為內急,我順便用了一下這裏的洗手間。
趁著洗手的空當,我問一個同樣在洗手的靚仔。“你好,請問你們這裏有一個叫林楊百合的女人嗎?高高瘦瘦的,一頭長發。”
靚仔笑著搖搖頭。“這裏才不會有這樣的名字呢!這裏的女人都是叫露露,麗麗,蒙蒙什麼的。”
我尷尬地表示了感謝,靚仔也禮貌地說了聲“不用謝”然後出去了。
這時候,又一個身穿緊身衣、油光鋥亮的靚仔走了進來。
正當我暗暗感歎這個靚仔的打扮是多麼俗氣、多麼油頭粉麵的時候,他卻熱情地跟我打起招呼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