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左座副駕駛(FL)(2 / 3)

陽光如今沒有了,經久的懷念此後會慢慢演變成每個人心裏,最深入骨髓的隱痛。

一場喜宴最後卻以悲劇收場。吉日變成了忌日,想起來都會讓人觸目驚心!

更可悲的是,關小萌死的時候,我卻正好不在身邊。當我接到俞豐華的電話時,突然覺得胃裏一陣惡心,想吐卻怎麼也吐不出來,隻能拚著命地幹嘔。渾身也是酸軟的,一副想死過去的樣子。

我用最快的速度衝出小區的大門,大聲喊著:“小萌,別怕,我馬上到,等我啊!”

此時天空灰蒙蒙的,像是要下雨。我的腦子突然一片空白,意識也和天空一樣的灰蒙。

我像隻沒頭的蒼蠅一般,飛快地往小區的左邊跑了一段又折了回來。往右邊跑了一段很快又折了回來。

在風中輾轉四處,拚了命想尋找她留存人間的最後一縷馨香。

“在哪邊?醫院在哪邊啊?我怎麼想不起來了?誰能告訴我!”我發瘋地問自己。

這時候正好有一個熟人走了過來,我於是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樣使勁地抓著那個熟人問:“告訴我,人民醫院在哪邊?啊?在哪裏啊?”

熟人的手往前麵的方向指了指。“就在東門北路啊!你不知道嗎?你沒事兒吧?”

我聽後拔腿就跑,卻聽見熟人在後麵喊:“黃河,你看病不開車的嗎?”

“對啊,開車。我有車,有車就能快些去!”

我一上車,就將油門加到最大,卻不想一把撞到了路邊的一棵大樹上,昏了過去……

遺憾,讓咫尺變成了天涯。

一對有情人卻最終也沒能見上最後一麵。

4 . 天人永隔

當我看到關小萌的時候,她正躺在太平間的冰櫃裏。燈光慘白地照著她身上的白布,靜謐而又蒼涼。

我將手放在她的心口,卻聽不到絲毫的心跳。什麼聲音也沒有,仿佛就是這周遭的慘白吸去了所有的聲源。

她的臉龐、嘴唇、耳朵、脖子……也跟紙一樣的慘白。然後我像以往一樣,憐愛地將手放到她的頭頂,卻感覺不出她曾有的熱度。有的隻是寒氣,徹骨的寒氣!

我很想哭,但是怎麼努力也隻是幹嚎。眼淚流不下來是因為早已流幹的緣故吧。

小萌,你冷嗎?

我將自己的臉湊近她的臉,對她輕聲地耳語。語氣柔糯得就怕驚醒了她的甜睡。

躺在這裏怎麼會不冷呢?不過怎麼辦呢?我比你還要冷!要是以前這樣說,你肯定會將我抱在懷裏,用自己的體溫為我取暖。其實你知道嗎?自從你出現在我的生活裏,你所溫暖的不僅僅是我的身體,更加溫暖了我的心啊。

你有的時候平靜得像湖水一樣,讓我都不敢太用力,怕太用力會弄皺你美麗的漣漪;有的時候,你又像火一樣,那種燃燒的烈焰,喚起了我心靈最深處的激情!可是好奇怪啊,被你點燃的我一點兒也沒有滾燙的傷痛,相反卻覺得很幸福,很幸福。

我現在好後悔啊。為什麼結婚一定要升了機長才可以呢?為什麼我不能早一些向你開口呢?劉子墨和柳青瓷說他們都希望有一個和彼此一起慢慢變老的人,我又何嚐不是呢?隻是,你應該知道的,我生命裏的那個人就是你啊。一起變老,一起到70歲、80歲、90歲甚至100歲。要是真到了100歲,我一定會感謝上蒼,感謝他賜給我一個美麗、可愛,卻沒有牙齒的小老太婆。可是為什麼我連你20歲的樣子都還沒看夠你就走了呢?

你走了應該會上天堂吧。肯定會的,因為你是那麼的善良。天堂裏會見到你爸爸媽媽和外婆吧。所以我也為你高興啊。因為從此以後你再也不會孤單了。可是怎麼辦呢?沒有了你,我卻覺得很孤單。心裏空蕩蕩的,什麼也沒有剩下。以前你陪我一起去外地大過夜的時候,我還老說你神經病,說你浪費機票錢。要是早知道你今天會躺在這裏,會離開我。我一定每天、每時、每分、甚至每秒都把你帶在身邊,寸步也不離開。

你知道嗎?在你出現在我的生命之前,我從來就想象不到我婚禮上的新娘子會是什麼樣子的。但是自從有了你,我終於知道我想要的是什麼樣兒的了。她笑的時候臉上要像開花一樣,害羞的時候臉要像紅蘋果一樣,生氣的時候要撅著小嘴……我真的很喜歡那首《夢中的婚禮》的鋼琴曲,因為我夢想的婚禮,裏麵有你啊。

我就這樣說著、講著、聊著……仿佛要把後麵幾十年的話全數講給這個冰冷的軀體聽。原本都是些很溫情的字眼,如今卻讓我說得苦澀難當。

現在的我也隻能這樣做了,說說話的同時順便還可以回憶。於是那些回憶就像嗎啡一樣麻醉著我的身體,也麻醉著我的心。

我的好哥們劉子墨此時正背對著站在門口,無需聽見已是淚流滿麵。他本來是想告訴我,殺害小萌的凶手林楊百合已經被抓到了。

但是算了,沒必要了。告訴我又能怎麼樣呢?什麼也彌補不了。

都說人活在這世上會碰到這樣那樣的遺憾,但是最遺憾的莫過於兩個相愛的人,天人永隔吧。即便像現在這樣的交心也再也無法交麵。

文人常把這樣的愛情稱作永恒。但是,隻有真正體會其中滋味的人才會知道,愛人之間寧可選擇現實的殘酷,也不要永恒。

永恒就是愛人心底的一顆淚啊。

關小萌的葬禮被安排在一家酒店形式的高級殯儀館。

不尋常的是這裏並沒有懸掛任何的挽聯、白帆、花圈等葬禮必備的物什。取而代之的是隨處可見的玫瑰花,火紅的玫瑰花。

門框上、禮台上、嘉賓席上、柱子上……到處掛著氣球和飄帶,那氣氛似乎更像是喜宴。

到場的人麵麵相覷,倒是袁黛黛似乎猜中了。“這些應該是小萌的喜好吧。”

劉子墨歎了一口氣說:“就算喜歡也沒必要弄成這樣吧?畢竟這是喪事。”

柳青瓷眼睛裏帶著淚。自從關小萌去世的那一天到現在,她的眼裏無時無刻不是淚眼婆娑的。

她輕輕地觸摸著旁邊柱子上的玫瑰花,感歎地說:“因為是白喜事啊!白喜事真的是喜事嗎?中國人向來崇尚歡樂的葬禮,大概是因為覺得人死也是一種解脫吧。”

“他媽的,解脫個屁啊!”

劉子墨罵了句髒話。他的眼眶也是濕潤的,他還在為關小萌的死耿耿於懷。這些天來,他幾乎沒怎麼睡過,跟老婆柳青瓷一樣,因為自責,深深地自責!

俞豐華拍了拍他的肩膀,又送給柳青瓷一個鼓勵的眼神。“算了,你們也別這樣了。想開一點吧。”

不想開又能怎麼樣呢?每個人都是愁雲慘霧。

幾分鍾以後,那個曾經跟我有過過節的邱老大也帶著兩個人過來了。其實早就聽說,林楊百合就是讓邱老大的人給抓住的。

邱老大其實很愧疚,因為他曾經答應過俞村長要保我們及家人的萬全。

它雖然壞,卻是個相當重視承諾的人。這就是傳說中的盜亦有道吧。

隻可惜,我的關小萌還是死了。在毫無定數的命運麵前,人的力量實在是太渺小了。

賓客都到齊之後,我慢慢地走上了主席台。讓人驚訝的是我不僅沒有披麻戴孝相反還穿了一身格外精神卻不太合時宜的黑色禮服。脖子上還打著精致、漂亮的領結。

我拿起台上的麥克風,清了清嗓子。

“大家好。非常感謝大家在百忙之中抽出時間來參加我和關小萌的……婚禮。”

婚禮?全場炸開了鍋。大家紛紛議論起來。

“是的,婚禮。”

我走到棺木旁邊,深情地看了看裏邊的關小萌,然後接著說:“幾年前,我的家裏住進了一位不速之客。曾以為她會是我生命裏最普通的一次遇見,卻不想她最後卻以絕對的姿態住進了我的心裏,並且一住,就是一世!”

“她是一個天真可愛的女孩。一雙嬰兒般純藍的大眼睛,美麗的眉宇間,純淨得不帶絲毫的雜質,嬌小的身材和同樣嬌小的年紀!一開始我覺得她好煩啊,因為她特別喜歡問問題。老愛問我:黃河哥哥,什麼叫模擬機啊;黃河哥哥,什麼叫加機組啊;黃河哥哥,什麼叫APU……她還很喜歡說中文,而且說起來特別自信,盡管經常是漏洞百出,甚至是胡編亂造的。比方說她會把‘真相大白’說成‘真相很白’,把‘上當’說成‘上虧’……”

我苦澀地笑了笑,繼續說:“以前老覺得她特別喜歡使性子,總覺得她很喜歡欺負人。但是如果有這麼一個女孩子一直欺負你到80歲、90歲甚至100歲。這該是多麼甜蜜的一件事情啊!”

“她不太會做飯,但是她卻總有一份為我做飯的心情;她的鋼琴彈得不好,但是那不太悠揚的琴聲裏卻飽含著為我驅趕煩憂的用心;她的思想不太成熟,但是孩子氣的時候也不忘問我冷不冷、累不累;她總是喜歡睡懶覺,但在天氣不好的時候會守著我的航班動態一直到我平安回來!多好的女孩兒啊,如果我今天不娶了她,恐怕會遺憾終生吧。”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以免眼淚會不爭氣地流下來。這倒並不是怕當著眾人的麵流淚,而是怕淚水打濕了我和她神聖的婚禮。

然後,我從口袋裏掏出一枚戒指,一邊套在關小萌的手指上一邊自言自語地說:“知道你喜歡玫瑰花,所以我特意挑了玫瑰花的戒指。”

為她戴好戒指之後,我又向眾人晃了晃自己手上已經戴著的男戒,對早已愣在那裏的人群說:“此情此景,你們不該祝福我們嗎?”

流著淚的劉子墨第一個鼓起了掌,還特別的賣力。受他的帶動,全場人都拚了命地鼓起掌來。

掌聲過後,我又說:“和她結婚其實是我一直以來的心願。本來是預備升了機長之後再舉行儀式的。現在這麼倉促地請大家來,真是不好意思啊。不過沒辦法,我等不及了。因為我希望她墓碑上刻著的人名裏……有她丈夫的名字!”

全場又是雷鳴般的掌聲,所有人的眼眶都是濕潤的。

5 . 重新起飛

在把關小萌好生的安葬之後,我整個人都垮了。

生命如此毫無緣由地離去讓我感到很無助,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還有承擔下去的勇氣。

劉子墨在去我家找我的時候,說幾乎都認不出我來了。那樣的頹廢,滿臉的胡茬,幹瘦的臉頰,顴骨兩邊都凹了下去。

“黃河,走,出去吃飯去。我請客!”

“不去。”簡單的一個詞,嘶啞的嗓音。

劉子墨勉強擠出一些笑容。“走吧,咱小區左邊剛開了一家超大型的環球自助餐,特別酷!裏麵有200米的、據說是全國最長的開放式自助餐台。品種也超級多,鵝肝、大碗翅、鮑魚……”

“我不想去。”

“去吧,現在正做活動呢。兩個人隻收一個人的餐費。”

我幹脆不理他了,徑直坐到了鋼琴前,彈起了那首我練了好久、一直想送給關小萌的《夢中的婚禮》。但是彈著彈著眼淚就流了下來。

眼前的浮淚,凝聚成冰冷刺骨的海洋。

是啊!琴聲依舊流瀉,而愛人卻已不在眼前,這怎麼能不讓人難過呢?

劉子墨也流淚了,末了還喊了起來:“黃河,你什麼意思啊?你是在報複我嗎?”

我的視線並不離開鋼琴,看似漫不經心地說:“我沒有啊。”

“你沒有?那你這是什麼意思?啊?我知道你在怪我。要不是我和青瓷的婚禮,你心愛的關小萌也不會死。可是你知道嗎?我們也很痛心啊。我們好幾次都在想,要是我們不舉行什麼狗屁婚禮就好了,要是讓你和關小萌一起取那戒指就好了,要是我當初沒有招惹那個林楊百合就好了,要是當時我能替小萌擋那一刀就好了!”

“何必呢?我並沒有怪你們。”

劉子墨痛苦地閉上了雙眼。“黃河你知道嗎?我和青瓷……我們已經離婚了。”

我的琴聲終於停了下來。但隻是一瞬間,就又一次沉浸了進去。

“我老婆,應該說是我前妻。這些天來她每天都是以淚洗麵,每天都在怪自己好好的還挑什麼破戒指。而我,也一樣的自責。你知道嗎?我自責,我們都很自責!所以我們過的也不是日子,婚禮到現在都沒有同房過,沒有真心地笑過,沒有好好地吃過、睡過。聽說你現在也不飛了,我看見飛機都難過!”

“所以我和青瓷分開了,因為我們沒有勇氣再在一起。以前不管百合再怎麼鬧,不管我們之間發生什麼,我們至少都還有勇氣。可是現在,沒有了,都沒有了!我們沒有勇氣消費用關小萌的鮮血換來的所謂幸福!”

琴聲終於又停了下來,我歎了口氣卻什麼也沒說。劉子墨則像掉了魂一樣,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黃河,關小萌死了,全世界都在難過,不隻是你啊。可是她已經死了,這是事實啊。”

突然,他“噌”的一聲站起來,走到我跟前,拽著我的胳膊。

“要不你打我一頓吧?使勁打,隻要你能好受一點。來啊,打吧,使勁!”

見我無動於衷,他幹脆衝進廚房拿了把菜刀出來,放到鋼琴上。

“要不你殺了我吧,隻要你能好過。用我的血來換回你臉上的笑容。”

我拿起菜刀,漠然地看了看。

“我殺了你怎麼可能好過呢?不管是誰死,我都不會好過。因為生命實在是太脆弱了!或許生命根本隻是在向我們講述一個與己有關、與人無關的故事吧。所以才會有前幾天還活蹦亂跳的人,一轉眼就沒了。”

“我們曾經發誓要相守到老,我們約定等我升機長就結婚。現在看來這些約定和誓言都隻是蒼白的語言和空洞的事物,所以才會最終也難以實現啊。”

劉子墨感覺到眼淚流到了嘴裏,很苦也很澀。此情此景,他實在是不知道說什麼好了。這時候,我突然又開口了。

“子墨,我不怪你。真的!我也不怪青瓷。一點兒都沒有,從來都沒有!你說你和青瓷離婚了,我也不想啊。但是怎麼辦?我想不到應該怎麼勸慰你們。因為我自己真的很難過啊。都說時間可以平複一切的傷口,可是這傷口到底需要多少時間呢?我真的不知道,我隻是覺得這關我闖不過去了……”

“以前,曾有一個人教我遺忘。他告訴我,我是個飛行員,飛行員不可以有情緒。所以對待一個刻骨銘心的人或事,不妨遺忘。忘掉過去的種種。把那個人當成陌生人。可是,我現在為什麼就是做不到了呢?”

劉子墨哭著說:“是啊,以前那樣沉重的事情你都能挺過來。把一個那樣糾葛的人當成一個陌生人,那樣你都能做到!現在的你為什麼就不能振作起來呢?你忘了你最熱愛的飛行了嗎?你不是說過嗎,那個‘飛’字就像是你心靈最深處的那根弦,隻要不經意間輕輕地觸動,就會變成比琴聲還美妙的旋律!”

“可是我現在才發現,我心底最重要的那根琴弦其實是關小萌。那根弦沒有了,又怎麼會有旋律呢?”

兩個男人同時淚流滿麵。

劉子墨走後,我仍在那兒用琴聲思戀著關小萌。

黑白鍵彼此交錯,也彼此吞噬。整個房間除了那清冷的旋律再無其他。

琴聲如水一般地流動,把我一生最想把握的東西都流了去。

一切都安靜得可怕,也黑暗得可怕!但是彈著彈著我竟有了些困意。

也對!將近半個月的時間我都沒有好好地睡過,所以我累了、困了,不知不覺地,竟然還做起了夢來……

我先是夢見了心底的那根弦。在白蒙蒙的光線下,一襲白裙的關小萌就像一隻單薄的影子,輕飄飄的,沒有任何分量。

“小萌!”

我飛快地向她跑去,想將她緊緊地抱在懷裏,永遠也不放開。但是一伸手卻撲了一團的冷。

她像從前一樣撅著小嘴,氣鼓鼓地說:“黃河哥哥,我生氣了,我不想理你了!”

我慌了神。“為什麼啊?你是不是怪我沒趕上見你最後一麵啊?”

“才不是呢!”關小萌看起來依然是生氣。“黃河哥哥騙人,你說話不算數!”

“我說話不算數,我哪有啊?”

“還沒有?你說過的,你會很努力很努力地升到機長,可是你看看你在幹什麼?”

“那是因為……”

話還沒說完,就見關小萌氣著飄走了,邊走還邊說:“黃河哥哥,我對你很失望!”

我聽了,連忙想追過去卻發現自己怎麼也邁不開腳,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這心愛的人兒再次離開自己,自己能做的也隻能是遺憾和悲痛。

這時候,我感到內心在劇烈地翻騰著,呼吸也越來越急促。我再次使勁地張開嘴巴想要喊住她,卻發現自己連呻吟的聲音都發不出來。

一會兒,我又夢見了爸爸。我真的有好長時間都沒夢見爸爸了,但是一身飛行員製服的爸爸,樣子還是那麼挺拔、那麼精神,和以往景象中的一樣!

“爸!”我喊了一聲。

“兒子,你現在飛得好嗎?”

“我……”

我像觸電一樣,打了個激顫。麵對爸爸那嚴肅的表情,我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黃河,你的夢想實現了嗎?你的翅膀呢?你要把他折斷嗎?”

“不,爸爸。”

“還想狡辯!兒子,我對你很失望。以前我一直很驕傲你是一個優秀的飛行員。可是現在呢?你要放棄了嗎?”

“不!”我解釋:“我沒有啊。我隻是很難過。因為我失去了我最心愛的女孩。”

“然後呢?你要來這裏找她嗎?你要來嗎?”

“爸,我……”

“你不管你媽媽了?你不要你的理想了?我對你太失望了,我一直以為我的兒子是個有責任感的人。”

爸爸話音剛落,也像一縷青煙似的飄走了。

“爸!”

我猛地從夢中驚醒,發現自己的眼角全是淚水。

可喜的是,這淚水仿佛在瞬間洗去了我所有的傷痛,也順便帶走了滿目的瘡痍,將我一切的空洞帶向了終點。

一些事情很快就想明白了。內心積蓄著的全部是那重新起飛的欲望。

這讓我很欣慰,因為新興的起點上有我心愛的人在等我,除此之外還有那翱翔天際的夢想!

“爸爸,還有小萌……”

我突然看見他倆變成了天使,有翅膀的天使。

天使們說話了:雖然我們不在同一個世界,但是我們的心卻在一起。讓我們一起飛吧!

“我們一起飛!”

鏗鏘的聲響環繞在身後那仿佛就生出來的翅膀周圍,靈魂也終於被喚醒了。

責任的標尺也又一次回到了我的心靈。在心房上,深刻地銘記!

幾天以後,我主動去公司取消了假期,開始為機長的目標而奮鬥。

奮鬥的第一班是飛麗江,一大早的航班。上飛機之前,吸了吸像純淨水一樣清澈的空氣,感覺自己的心和這個城市一起蘇醒。

神情,也恰似經曆了許多滄桑才會有的淡然。

“再過兩個月我就退休了,這飛機就是你們年輕人的了。”

我笑了笑,很享受鄧教員(應該叫老鄧)這種樂嗬嗬的性格。

“老鄧,幹嘛說得跟生離死別似的。你也很年輕啊。”

老鄧擺擺手。“不行啦,不服老都不行啊。馬上就60了,該退下去了。”

這時候,駕駛艙裏走進一個空姐,聽到了我們的談話,便問我:“您為什麼叫機長老鄧,為什麼不稱呼他機長呢?”

我剛要開口就被老鄧搶著說:“是我讓他們這樣叫的。叫機長多生分啊,還是叫老鄧聽著更舒服。”

於是那空姐也識相地說:“哦。那老鄧,你要喝點什麼呢?”

老鄧要了杯白開水。然後空姐直接給我倒了杯牛奶。

“我好像沒有要牛奶吧?”

“我看您的氣色這麼不好,喝牛奶有好處的。”

空姐這麼說的時候還有意無意地盯著我看,這讓我很不好意思,連忙扭過頭去,假裝翻看飛行記錄本。

一會兒,空姐又進來了,表情比先前要一本正經些。

“對不起,剛剛忘說了。今天為駕駛艙服務的我,名字叫高蟬。高挑的高,貂蟬的蟬。”說完還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上個月跟您飛過的,您還記得嗎?”

見我想不起來了,她提示:“飛機遭遇雷電的時候……”

“哦,是你啊。”

我這才想起來,這個叫高蟬的原來就是上次那個看到“樹閃”就害怕尖叫的小空姐。

“很高興跟二位一起飛,老鄧還有黃河。”高蟬說完就踩著高跟鞋出去了。

“這姑娘挺小的吧。看著挺可愛的。”老鄧樂嗬嗬地說。

“可愛?比起某人差遠了。某人的萬分之一都足以讓我潤澤一輩子!”

見老鄧納悶,我連忙說:“沒什麼,我亂說的……”

之後,我強迫自己將關小萌的笑臉從腦海裏剔除掉,為的是能更專心地執行航班。

飛機起飛後大概一個多小時。正當飛機在10400米飛行的時候,突然,老鄧“啊”的一聲,抓著他的胸口歪倒在座椅上。

“老鄧!老鄧!怎麼了?”

我一麵呼喊著老鄧,一麵打了兩下鈴,呼叫乘務長進駕駛艙。

乘務長聽到鈴聲,知道是駕駛艙的緊急呼叫,很快就走了進來。

因為聽老鄧提過一次他心髒不是太好,於是我一麵監控著飛機狀態,一麵指示乘務長將他按心髒病人來急救。乘務長這時候也叫來了安全員一起進來幫忙。他們把機長的椅子盡量放平,然後按壓他的胸口。

“老鄧,你會沒事的。放心好了,不會讓你有事的!”

“藥,藥!”老鄧用僅有的力氣喊著,一張臉因為痛苦而扭曲。

我讓乘務長趕快翻他的口袋,最後從老鄧的飛行箱中找到了一瓶藥丸。

“老鄧,是這個嗎?”

老鄧無力地點點頭。乘務長連忙將藥送進他的嘴裏,又喂他喝了些水,才見他稍微好了一點。

雖然老鄧現在性命無憂了,但還是很虛弱,完全不能履行機長的職責。而且病情會不會惡化?沒有人知道。

為了安全起見,我決定宣布緊急情況。自己接替機長的職責,按照緊急情況下的分工開始安排工作。

我先吩咐乘務長把機長扶到公務艙休息照顧,讓乘務長廣播尋找醫生,並特意叮囑她不要驚動旅客。

然後,我又廣播尋找飛機上有沒有飛行員或者有過飛行經曆的人,因為我需要一個助手。

很遺憾,沒有!

沒辦法,我隻得安排安全員坐在了左邊的駕駛位上,配合自己的工作。

因為飛的是麗江,是很複雜、很有難度的機場。所以對於我來說最安全的方法就是備降南寧,把機長安置好,聯係公司簽派,請公司對後續航班進行調整。

我開始聯係南寧區調:“PAN PAN PAN 南寧區調,航班號CH9766,機上機長失能,請求備降南寧,落地後需要救護車急救。”

對於飛機的困難,南寧方麵肯定會全力保障,這一點毋庸置疑。這時候我需要做的就是沉著冷靜、安全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