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玥一笑:“又弄得像野人似的,你坐,我給你收拾收拾。”
“公主,這樣不妥,還是不要了。”蕭翀向後退了兩步,梁玥卻執意拉了他的袖子讓他坐下,極熟練的去他的櫃子裏取了梳子出來,站在梁炅身後打散了他的頭發,看他發髻中夾著兩根草葉,噗嗤一笑,揚聲:“來人。”
吩咐了下人備水,梁炅心知是頭發太髒,越發窘迫:“公主,我還是自己來......”
“不要,從小咱們就是這麼玩,如今你倒害怕了。”梁玥執意按了他的肩膀。
蕭氏謀逆,滿門抄斬,先帝念及貞義皇後出身蕭氏準留後,因此攝政王便抱了蕭翀回府養育,眾人皆道攝政王恐怕會做了東郭先生。蕭翀在王府裏無人理會,自幼像野草野獸一樣生長,唯有與他境遇相仿的梁濬肯與他玩耍。
梁濬與蕭翀親近,無論去哪兒都要帶著蕭翀,入宮也執意帶他去,因太皇太後對梁濬十分寵愛,因此無人敢攔著梁濬,也就是在宮裏,蕭翀第一次見到梁玥。
她是先帝留下的唯一的公主,宮中沒有和她年紀相仿的女孩子,蕭翀在碧濤館的竹林裏撒歡時,梁玥懷抱著一個布偶站在不遠處,臉上帶著很委屈的表情。
“你怎麼了?”蕭翀站在她對麵問,梁玥一撅嘴:“小叔叔不讓我跟他玩,說我是臭丫頭。”
“那我跟你玩。”時年不過四歲,蕭翀隻覺得從前從未見過打扮的如此好看的女孩子,王府裏那些宗親女子無論長幼各個麵目猙獰,全不似眼前的梁玥這樣親善。
“那我要給你梳頭,你要當我的女兒。”女兒家的遊戲,不過就是些家家酒,在宮裏沒有奴婢敢讓公主給她梳頭,梁濬梁棟兩個又是土小子執意不肯,梁玥小心翼翼的提出來,蕭翀卻全不在意:“行。”
洗過了頭發,梁玥拿著大手巾給他擦幹,蕭翀心頭始終有一點似有似無的飄忽,歲月靜好,歲月若是停滯此刻,才是靜好。
“我要梳頭了,別怕疼啊。”梁玥笑著說,拿起梳子一下下梳開他打結的頭發,微微牽扯的疼痛,在蕭翀感覺來,那就是幸福,這天下所有的幸福都要伴隨著些許疼痛,這一點疼簡直不值一提。
“蕭翀。”
“公主。”
“沒事。”隻是想叫一聲他的名字,叫過了卻又不知道說些什麼,梁玥抿了抿嘴,含著一抹笑輕輕的梳理他的頭發。
宮中點選,依舊例除貴族官員的女兒之外,還需有花鳥使采選民間才貌德行出眾的民女,隆慶帝本欲取消花鳥使點選民女這一項,無奈太後和外臣都一力阻止,言及先帝時便不曾點選民女,庶民不得親近天人久矣,長此以往恐民間生怨。這樣的理由讓隆慶帝苦笑,隻能再三的囑咐內務府,要花鳥使務必選自願前來的民女,切勿勉強。
備選的女子陸續入宮,不分官民都住在華陽宮中,一起學習宮中禮儀。梁濬與梁棟自幼便沒見過這樣場麵,一時好奇,悄悄換了內侍的衣裝,跟在常安身後潛入華陽宮一窺究竟。
常安不敢領著這二位亂走,趁白日教引嬤嬤正上課時領著二人在宮中看了看,一眾女子著同樣服色配同樣首飾,跟著教引嬤嬤學習舉手投足的分寸,二人躲在柱子後麵看過去,隻覺得好笑,竊竊議論哪個女子笨拙哪個女子有趣。
看了一會便覺得無味,常安鬆了口氣領著二人出了華陽宮,聽二人一路高論這些女子的種種不美之處,暗自好笑。三人正在宮道上行走,前麵來了一輛車,車上掛七色絹花,那是花鳥使的車,想必車上定有備選的女子。
三人靠牆站著,看那車停在華陽宮門口,簾幕打開,下來三個女子,嫋嫋娜娜,著極樸素的衣裝,一看便知是普通民女。梁棟頭一遭看到民間女子著裝,一時覺得有趣多看了幾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