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以像現在這樣疑似人格分裂的表現出現在公婆或者媒人麵前,他很擔憂自己的妹妹無法找到一個理想的夫君。

不過作為這個家族裏唯一的成年男性,他有責任替妹妹解決婚姻上的一切阻礙,因此他揉了揉對方的腦袋,“別擔心,我會負責的。”

“誰要你負責啦?!”女孩憤怒地打掉他的手臂。“你這個下流猥瑣的種馬男給我滾遠點!”

“我是你哥哥。”他有些失去耐心了,這姑娘好像陷在自己的思維裏出不來了。

“可惡啊!竟然連自己的妹妹都不放過,禽獸!”對方抄起枕頭使勁砸著他,好像跟他有什麼深仇大恨似的。“禽獸不如!”

很好。他決定自己受夠了這個不懂事隻會亂炸毛的小姑娘。起身離開房間,關上門的時候他最後望了眼在床上將自己裹成一團的女孩,對方正咬牙切齒地瞪著他,於是他就非常幹脆地走掉了。

沒過一會兒,那孩子就全副武裝地出來了,不僅穿戴整齊而且手中還拎著個燒火鉗。“別過來喲!小心姑奶奶叫你斷子絕孫!”

他懶得理會。

於是對方就拖著燒火鉗跑出了塔底。打開厚重的大門,望著外麵冰天雪地的景象,女孩一副英勇就義的表情,鼓足了勁,還是邁出了前行的步子,臨走前還不忘給他一個警告的眼神,然後砰地一聲當著他的麵把門摔上。

☆、第3章

高塔的頂端是一座了望台,由於塔身比周圍的雪鬆林高出不少,站在了望台上視野便極為開闊。幾何學者將塔建在了銀海邊上,與其說那是海,不如說是一道海灣,它是如此的小巧玲瓏,以至於站在塔頂他便能望見彼岸一條細縫般的黝黑的海岸線。他從未見過這般極盡秀美之能事的海,在他的印象中,海是壯闊的,是厚重的,是擂著戰鼓的巨人,而這一汪淺灣,卻如同藏在鈴蘭裏的花精,纖巧柔弱,仿佛連一陣微風都經受不起。似乎在岸邊站久了,人也會變得多愁善感,好像心中有一根弦被看不見的手撩撥著,無端端地傷感了起來。

銀海是寧靜的,沒有風浪,銀白的海麵在陽光的照耀下反射著璀璨奪目的光輝,像是晚會上公主穿的那雙精致的高跟鞋,當她撩起裙擺時,人們不由自主地為那銀色的流光所迷醉。岸邊佇立的雪鬆是她沉默的護衛,仿佛一個閑適安詳的午後,女孩子嬉鬧後倦了,就那麼隨意地躺在草地上,純白的裙子散開來,載滿了燦爛的陽光。那是永不融化的積雪,一層一層地覆滿了平原,就成了雪鬆林環抱著的海。

而當灰雲堆滿了天空,雪花從天上飄落時,這裏的風也是繾眷纏綿的,卷著黏連的雪,在人的身邊蕩啊蕩的,若是伸出手去接,那朵潔白卻又羞怯地飄開,然而倘若不去理會,沒一會兒就沾滿了全身。銀海失去了它的光彩,變得冰冷而又漠然,仿佛裹著喪服的貴婦,用那傲慢的神情睥睨著外界的一切,卻不知自己的身上滿是灰敗的絕望。他在漫天風雪間凝視著雪鬆間走出了一個小小的黑點,頂著風艱難前行著,想象著那是怎樣一種景象:從林間走出的時候眼前驟然一闊,對麵的海平麵如一道向兩邊無限延伸的直線,神秘而充滿誘惑,讓人不禁浮想聯翩,那裏是否會有稀稀落落的村莊,淳樸的村民用鮮美的濃湯和溫暖的爐火招待自己,還是一座森嚴的堡壘,富有騎士精神的守衛們將保護女性、滿足她們的一切願望視為美德。然而隨著步履的越發沉重,滿懷希望的遐想轉變為了怨恨而悲觀的否定,那道深黑的直線永遠那麼長,那麼窄,好像魔鬼眯起的眼縫,嘲笑著前行者的徒勞,雪原永遠那麼空曠,那麼寂靜,似乎自己如果倒下了,幾百年裏也會無人問津。孤獨是一座牆,向上無限高,向下無限深,向左無限遠,向右始終沒有盡頭,走不脫,逃不開,直到自己被陰影徹底吞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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