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集
1.白天內景羅桑指揮部
部隊快速推進中,信息化最能顯出首腦機關的把握。紮眼的是便攜式電腦終端,幾乎人手一個,若不是來來往往的野戰服和戒備森嚴的警衛,我們會認為那是一座野外學院。
羅桑是中心,放射線是一個個參謀。羅桑不動,參謀們一路小跑著來或去。指揮部裏來來往往,氣氛緊張。
羅桑:……告訴胡總隊長,盜馬賊的事軍區知道了,中國在洛桑協定書上簽了字,誰獵殺藏羚羊誰反人類,就算他是打著領帶的外星人,中國也不答應,非追他到姥姥家。武警方麵需要軍區端茶倒水,言語一聲……
一名參謀跑開。
羅桑:告訴科委孫主任,人命關天,軍隊責無旁貸,我們給公安做後盾,一定協助公安找到聯合科考隊……失蹤的科學家有幾名?
參謀:七名。兩名中國科學家,兩名美國科學家,奧地利、日本和加拿大科學家各一名。另外還有兩名翻譯、一名隨隊醫生、九名背夫,一共十九人。
羅桑:日本人也是,不接受教訓嘛。卡瓦博格那一次,他的登山隊全軍覆沒,屍體都沒撈回一具,一大堆老婆孩子守在山下哭鼻子。他對中國怎麼這麼有興趣,還世世代代上了?這話別記,個人感慨,讓人家說有反日情緒,影響不好。就說,請科委放心,公安就是要上珠峰,軍隊也把他們吊上去。他要上天,麻煩一點兒,軍隊也讓他們上……
一名參謀跑走。
羅桑:棟棟兩到什麼位置了?
一名參謀:過了勒巴寺,正在向然波抵近。
羅桑:雪豹先遣分隊呢?
那名參謀:已經推進到預定地點。去年對方越境留下的十八個痕跡已經全部消除。
羅桑:告訴林宏達,對方帶過來的一紙一木,打包,原物奉還,一棵草也別留下。我家裏花多,名花不少,我種我中國的花。
參謀跑開。另一名過來。
參謀:總指揮,一分區馬參謀長在等你。
羅桑:怠慢了。馬加是誰,人家前麵幾萬平方公裏失地,人家是主角,你們怎麼能讓主角在幕後摩拳擦掌,幾十年不讓他上台?害性命嘛。
周遭人偷偷樂。都知道老頭子話有修煉,不帶意思不出口。
溫旭過來叫羅桑接電話。
羅桑接電話,隻聽了一句臉色就陰沉下去。
羅桑:確診了?
羅桑放下電話,愣了片刻,人朝外走。
高大英俊的參謀們幾乎同時放下手中的活跟了上去。
2.白天內景戰地救治中心
軍區總醫院郭院長正向助手交待著什麼,聽見動靜,回頭。
羅桑氣洶洶闖進帳篷。個頭矮,無須低腦袋,是筆直闖進來的。
郭院長示意助手離開。
羅桑:確診了?
郭院長:剛才在電話裏向你彙報了。
羅桑:我得看著你,聽你說。
郭院長:確診了。
羅桑盯著郭院長。
郭院長:是晚期。
羅桑:沒商量餘地?
羅桑煩躁,這是誰都能看出來的,郭院長當然看出來了。
郭院長:副司令……
羅桑:不是罵人。罵誰也不罵你,博導嘛,高原病之父嘛,誰罵你,非淹死在兵的唾沫裏。
這回換郭院長不說話,很有風度地看羅桑,等他發作完。
羅桑收斂住,努力吞下一口唾沫。
羅桑:好,算我罵了,罵錯了,我檢討。
郭院長:你是問,肖同還有多少時間,對吧?
羅桑的情緒又上來了。
羅桑:對,我就問這個。我就想知道,他怎麼這麼有本事,這麼不要臉,把自己往短命上弄!
郭院長:副司令,你和他不是一般的感情,我能理解。
羅桑:好吧,我打住。
郭院長:如果立刻送到內地,就內地的條件,也許能拖上幾個月。
羅桑:幾個月?不能再長?
郭院長不予回答,等羅桑自己平靜。
羅桑:好吧好吧,幾個月。明天送他出去。
郭院長:他不走。他說,他要親眼看著蘭西拉光纜鋪到邊防線上。
羅桑:有什麼好等的,他都這樣了!到那一天把他接回來,敲鑼打鼓地接回來,軍區不給專機我籌款。
郭院長:他說,他要見見他兒子。
羅桑愣住了。
3.白天內景車上
溫旭坐副駕,羅桑和馬加坐後座。
羅桑有點兒心不在焉,那股煩躁勁兒還沒過去,扭頭盯馬加,盯一會兒,伸手從前麵溫旭的口袋裏摸下墨鏡,戴上,在墨鏡後看馬加。
馬加:副司令,不公平。
羅桑:不遮陽光,主要是不讓你看到我的眼睛。也就是說,人已經撤了?
馬加:撤了。不管對方下一步反應是什麼,肖沐天的趨勢是往婁子上捅。我不是怕捅婁子的人,肖沐天不同,海防戰區過來的尖子,核心人才,風暴行動的節骨眼上,我不想他影響大局,把他給毀了,這是給他上保險。
羅桑:上得好。保存優勢嘛。你一分區人才濟濟,跟國家銀行似的,硬通貨儲備得比誰都牛,廣州軍區代職的那批幹部你拿走了一多半,肖沐天算一個。保險都上上,上好,別摔了折了。
馬加:副司令,你這是罵我。
羅桑:那是,罵了,不該罵呀?硬通貨不是誰存得多誰是老大,是誰拿它調動了市場誰是老大。美聯儲格林斯潘的傳記,你肯定沒讀過。
馬加:軍區首長的意思是?
羅桑:人是你一分區的,軍區不管。軍區隻關心一戰區在風暴行動中的表現。五個推進方向,三十六個推進點,一半目標在你一分區手上,對方一線的兵力比你多五成,要控製不住,你響一下他能響一下半,這就是你要的公平。
馬加:我動作比他快。我們預演過,他響一下我能響三下。我要響快了,他那一下響不出來。
羅桑:軍隊不說但願,看硝煙散去軍旗倒下沒有。總部觀察組已經到了後指,剛才來過電話,沒問別的,上來就問你一分區的情況。不能說呆在北京喝花茶的就不是行家,人家知道這次行動成在哪兒、敗在哪兒。
馬加:請總部首長和軍區首長放心,一分區深知戰勢輕重,決不辜負重托。
羅桑:這話記錄在案。不送你了,換馬。
4.白天外景山野
羅桑的座駕停下。
後麵一溜車都停下。
馬加下車。羅桑拉開車門探出腦袋。
羅桑:老馬。
馬加站住。
羅桑:給你個建議,躺著的不是馬,掛著的不是槍,好兵要真不想毀,那就往毀裏摔打,摔打壞了算他倒黴,摔打不壞,換個天地再摔打,省了保險櫃。這話別給我擴散,讓廣州軍區聽了說我帶兵不講政治,下回不給我幹部。
馬加:有個條件。你的墨鏡送我。我的讓下麵的兵搶走了,人在馬上,來不及打蹬。
羅桑旁顧左右。
羅桑:溫參謀,你剛才說什麼?科考隊不是正找著嗎?我這兒去什麼地方給他弄人?小陳,走人。
羅桑把車門關上,車開走了。後麵跟兩輛。
馬加朝地上啐了一口。
馬加:摳門,還格林斯潘呢。
馬加向自己的座駕走去。
5.白天外景博古拉哨所
肖沐天在和安誌民談話。
安誌民:二排長帶隊去尋找科考隊了,事務長帶人下山背罐頭去了,封山前
的武裝巡邏,明天我就帶隊上路,家裏沒留幾個人,實在抽不出人送你們下山。
肖沐天:頭場大雪看著就來了,得趕快走,要不就下不去了。我去給營裏掛電話,要山下上來兩個人。
安誌民:我已經掛過了,是直接掛給分區的,吳主任接的。我向分區請示,是不是不用人送,就你帶郝大地和古蒙兒下山。吳主任同意了。連長,沒征求你的意見,可我想吧,換了別人,上麵的指示一點折扣也不能打,到你這兒,這形式真沒必要講。
肖沐天點點頭,一點兒也沒吃驚。
安誌民:對了,你這次下去,把九毛九和雪花也帶走。
肖沐天:老黃告訴我了。九毛九和雪花超期服役,去年就該退伍,九毛九這一次又受了傷,該讓它過兩年好日子了。我帶它們下去。
安誌民:還有一件事兒。這次邊境會晤,本來是下周二的事兒,對方要求在今天,說是有重要事情通報。而且,他們指名點姓要你參加。我請示了分區,分區同意你以無職權軍官身份參加會晤,但不能說話。
肖沐天:我就不參加了,別讓上麵為難。
安誌民:連長,有句話,到這個時候,我得說。這回的事,沒想到會鬧成這樣,不是我消極,邊境無小事,你這次下去,不知我們還能不能再傍著肩一起幹。我沒有什麼,可你也知道,博古拉的官兵,他們對你的感情是什麼樣兒。昨晚你在隊前一宣布,大半兵一夜沒睡。你忙前忙後照顧王江,不知道,我那屋裏,半宿硬沒停下人來,抽了我三條煙,一個月糧餉沒了。還有幾個落淚的,讓我罵他們沒出息,我是真違心。要是不太委屈,你就算再陪陪弟兄們吧。
肖沐天:郝大地呢?
安誌民:他不參加。這種事,你知道的。
肖沐天:會晤定在什麼時間?
安誌民:一個半小時後。一排長已經帶人先上去了。
肖沐天:我去洗手,換身衣裳。
肖沐天走出幾步又回頭。
肖沐天:誌民,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到我這兒,博古拉是第二十一任連長,你後麵,還會有一代代繼任,不能讓戰士們的情緒,影響了哨所工作。
安誌民:我明白。上麵講話——特別能吃苦,特別能忍耐,特別能戰鬥,特別能創業,特別能團結,特別能奉獻。六特別,博古拉能做到。
肖沐天點了點頭。
安誌民:對了,你說,古蒙兒為什麼進沼澤地?
肖沐天看安誌民。
安誌民:你有沒有覺得,她不是迷路,她是故意往沼澤地裏走。換句話說,連長,你救的是一個不想活的人,你為一個自殺者犯了錯誤。
6.白天內景總醫院肖同病房
總工程師肖同躺在病床上,給兩個年輕的軍人說什麼。
羅桑推門進來。年輕軍人收筆記本,起立,向羅桑敬禮。
年輕軍人:首長。
羅桑:眼熟。軍區文工團的?
年輕軍人:報告首長,我們是軍區通訊總站的,肖總工程師的研究生。
羅桑:通訊總站的兵長得跟明星似的,那還要文工團幹什麼,上山頭測點
也是你們,下連隊哄兵也是你們,文工團的名額省出來,給邊防上添一群騾子,軍費節約一大筆,中央軍委還不得喝茅台酒。亂說啊,不負責,你倆要說出去,我就往你們導師身上推。門外我站的人比你們多,都是證人。
肖同笑。年輕軍人也笑。
肖同:幸虧文工團不歸你管,要管,還不拆得七零八落。
7.白天外景肖沐天宿舍外
行囊從肖沐天宿舍的窗戶裏丟出來,接著翻出古蒙兒,人落在地上,朝四周
看。沒人。她拾起行囊迅速離開。
8. 白天內景總醫院肖同病房
病房裏剩下羅桑和肖同。羅桑專心致誌地啃蘋果。
肖同:你那兒忙著收複失地,軍委的班子在後麵督陣,不會有閑心到我這兒來啃蘋果吧?
羅桑像得到大赦令,把啃了一半的蘋果丟在一旁。
羅桑:還真不是為蘋果。本來是興師問罪來的,一聞到這滿屋的藥味,話嗆住了。
肖同靜靜地看羅桑。
羅桑要雨得雨,要風得風,到哪兒都沒有怵過,在肖同這兒,沒章法了。
羅桑:老肖,我告訴郭院長,事情得瞞著你,現在,我不想瞞了。
肖同:說吧。
羅桑:你是晚期。
肖同不說話,看羅桑。
羅桑:是肝癌,已經擴散了。
肖同:就為這事兒?
羅桑:就為這事兒。
肖同:那半隻蘋果揣進兜裏,別浪費,回去忙你的。
羅桑:我知道是這個結果,你肯定接受不了,得攆我走,要我我也受不了……
肖同:這事兒我已經知道了。
羅桑:你,知道?怎麼會?
肖同:你忘了,沐天的媽媽是醫生,她不在這些年,我捉不著人,就看
她留下的那些書。這一個月,水漲得厲害,濕到哪兒,我能知道水有多深。
羅桑:老肖,你讓我說不出話。
肖同:要這樣,倒不是你羅桑了。是我癌症晚期,不是你癌症晚期。你羅桑嘉措是上師世家,要不做軍人,你也是活佛,這個時候,應該給我講講《中陰得度》密法,開導開導我,讓我看輕生死。說吧,我不是密宗信徒,但也不是悲觀主義者,說什麼都行。
9.白天外景博古拉哨所
古蒙兒順著護山牆體往峭壁邊摸,摸近了,突然站住,慢慢回頭。
郝大地高高地騎在電視接收鍋上,居高臨下壞笑著看古蒙兒,像看一隻兔子。
古蒙兒往前也不是,回頭也不是,無措地站在那裏。
郝大地索性操了胳膊,在接收鍋上坐舒坦,一本正經地看古蒙兒。
古蒙兒被郝大地看生氣了,一聳肩上的行囊,繼續往前走。
郝大地:哎。
古蒙兒不理郝大地,繼續往前走。郝大地再叫,古蒙兒還是不理。古蒙兒走
到峭壁邊,把行囊丟下峭壁,人正欲下去,嚇了一跳,往回一縮。
九毛九從峭壁下探出腦袋,殷勤地看著古蒙兒。古蒙兒氣壞了。
古蒙兒:我又不是豹子,又沒落進冰窖窟窿裏,你老跟著我幹嗎?
郝大地嘎嘎地笑,笑得差點兒沒從接收鍋上掉下來。人還是下來了,手裏操著扳手,一臉油汙,歪歪斜斜地走到古蒙兒身邊。
郝大地:博古拉有句名言,不聽老兵言,吃虧在眼前。這個老兵,前麵加個姓氏,郝,說的就是本人。
古蒙兒:你叫它走開。
郝大地:九毛九,去,把包弄上來。
九毛九一扭身,敏捷地下了峭壁。
古蒙兒:哎,不是包。我要下去,包不拿上來。你讓它走開就行。
郝大地:九毛九不習慣走來走去,什麼活也不幹。
古蒙兒:頓珠告訴我,它聽你的。
郝大地:這倒是。可現在不行。
古蒙兒:為什麼?
郝大地:剛才我沒下來攔你,是我知道你走不掉。現在我要幫助你走,我這兵就白當九年了。
古蒙兒:挺有責任感的。
郝大地:少來。說句粗話,人是皮囊,責任是氣,沒氣,人就是一副空皮囊,可要把人當氣球吹,吹破了,就當放個屁。所以,不能什麼事兒都往皮囊裏吹。
古蒙兒揄揶地看郝大地。
古蒙兒:你這人,挺有思想。
郝大地一點兒也不受打擊,大言不慚。
郝大地:評價比較客觀。回去吧,別費心機了,軍隊不是傻烏鴉,叼住的肉不會鬆口。看你的樣子不像偷渡客,也不像分裂分子,沒什麼見不得人的,軍隊有一個好處,花納稅人的錢,把納稅人往肩上扛,往胸窩裏揣,明天去營部,事情說清楚,讓他們送你去你想去的地方,準行。
10.白天內景總醫院肖同病房
肖同:羅桑,我不離開西藏,隻有你知道是為什麼。
羅桑:郭院長說,你要看光纜鋪到哨所,我就不信。為蘭西拉的事兒,你
累死累活了幾年,不算夢裏,光講給人聽,就講了不下八百遍吧?不止這個數?
肖同:我也記不清到底講了多少遍。
羅桑:所以,你用不著嘛。
肖同:我父親是孤兒,他隻知道自己是山東人,山東什麼地方的,他不知道,也不知道這世上他有沒有親人。十八軍進藏那一年,我媽為救一個喇嘛中了箭毒,死在波蜜,我被送進內地,第一次當了遺孤。六十年代那場戰爭,我父親帶偵察隊打迂回,剛過八一橋就中了彈,他不肯回撤,帶傷打出幾十裏,三天後任務完成,血盡而亡,我從哈工大趕回來,當了第二次遺孤。
羅桑:老營長戰死的時候,我當兵剛滿一個月,臉上全是老營長的血。那是我最後一次流淚,也是第一次知道,讓一支軍隊強大的,是它有多少重裝備,讓一支軍隊勇往不勝的,是它有打不倒的精神。
肖同:以後是沐天的姥姥,沐天的姐姐,再以後,是沐天他媽,他們一個一個離開了。我們肖家三代八口,五個埋在西藏,剩下我,沐天和沐雲兄妹倆,沐雲風濕性心髒病,不能呆在西藏,我和沐天在這藍天白雲下,說習慣了缺氧的日子,不是真心話。
羅桑又拿過那半截蘋果來狠狠啃。
肖同:老夥計,我這不是沒覺悟的話。
羅桑:我知道。
肖同:我這種情況,能活幾天,真說不準,要出去了,能不能再活著回來,難說。我想好了,我就死在親人身邊吧;埋我在西藏,看我第二故鄉。
羅桑一伸脖子,把蘋果核咽下去。
11.白天外景博古拉哨所
九毛九把古蒙兒的行囊拖上峭壁,交給古蒙兒。
古蒙兒恨恨地瞪九毛九。
古蒙兒:死心眼,跟狼似的。
郝大地:看出來了?
古蒙兒:什麼看出來啦。
郝大地:狼啊。
古蒙兒:我沒說狼,說九毛九,跟狼似的。
郝大地:不是跟狼似的,九毛九就是狼。
古蒙兒不想理會痞裏痞氣的郝大地,還瞪九毛九,瞪了兩眼覺得不對勁兒,再看郝大地,隻看了一眼,就下意識從九毛九身邊跳開,緊張地看郝大地,再緊張地看九毛九。
郝大地:九毛九,抬腿。
九毛九老實巴交,把腿高高地抬起,讓古蒙兒看。
郝大地:沒讓你看生殖器。看見懸趾沒?懸趾,大的那一個,就是你的腳拇指。狗讓人折騰了幾萬年,懸趾早退化了,狼不能退化,得在崎嶇的地麵上飛跑著獵食,要不就得餓死。
古蒙兒一臉困惑。
古蒙兒:可它……它叫起來一點兒也不像狼叫啊?
郝大地:你和外國人在一起的時候怎麼說話?還不得說外語?一個意思。
古蒙兒:九毛九……真是狼?
郝大地:灰狼,狗的祖宗,所以你不能叫它狗,那就亂輩分了。它媽讓那邊的兵給打死了,它那時出生不久,比貓大不了一圈,走路還搖晃。我們前任的前任的前任連長半道上碰見,抱了回來。整整半年,哨所裏連病號都舍不得動奶粉,全讓給它了。連裏的老佛爺,現在還喝奶粉呢。
古蒙兒撇下郝大地和九毛九,匆匆往回走。
郝大地:幹嗎?
古蒙兒:回去。
郝大地壞笑,歪了眼看九毛九。
郝大地:女人哪,就是這樣,尤其是有個性的女人。挺沉的行李,你給送去還是我給送去?
12.白天內景總醫院肖同病房
羅桑:老哥哥,你的事兒,我做主了。我給軍區做工作,讓你死在西藏,
守著你的第二故鄉。
肖同:還有兩件事。
羅桑:說吧,想怎麼轟轟烈烈,我都給你辦。
肖同:沐雲要知道我的情況,非進來不可。她心髒不好,又在鬧離婚,情
緒不穩定,進來有危險,這事兒,得瞞著她。
羅桑:瞞,瞞得滴水不漏,軍委主席也別想知道。等你閉眼,我讓人去成都辦個靈堂,讓沐雲好好哭你。
肖同:還有一件事。我知道,風暴行動事關重大,連大區都進入了,我是在給組織上找麻煩,能辦不能辦,你給掂量掂量。
羅桑:你想見沐天,是這個意思吧?
肖同:前些天我做了一個夢,夢見我和孩子的媽吵了一架。孩子的媽怨我把孩子硬從廣州調進西藏來,不讓出去。她哭著喊著說,肖同,你爹我媽那一輩把自己留在了西藏,我倆也把自己奉獻給了西藏,可孩子不是大米,不是公路,不是人民幣,我們沒有權力奉獻他們,你這個爹不是爹。羅桑,我是黨的人,軍隊的人,我在西藏幹了幾十年,沒有悔過,可孩子他媽在夢裏罵我的話,一直堵在我心裏,下不去。我真拿不準,那是不是我的悔。我得看看孩子,問問他,他怨不怨我,他悔不悔。我去了那邊,才好向他媽交待。
羅桑:老哥哥!
13.白天外景肖沐天宿舍
古蒙兒坐在台階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