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刃相酬是匹夫,安知突騎駕群胡。
有心為報懷權略,可在於期與地圖。
當天深夜,一部下匆匆跑來報告:“機會來了,廖仲愷明日有多場活動。”伍仁緊盯了來人一眼問:“是不是要去惠州會館?”“是的,第一站是惠州會館。”“消息可靠嗎?”“‘文華堂’掌握的內部消息,絕對可靠。”來人一字一頓地回答說。
伍仁站了起來,走到櫃台前拿起一瓶白蘭地,給對方倒了一杯,又給自己倒了一杯,沒喝之前,他首先用無名指把酒點了點,然後象征性地彈射在空中,然後又點了點,彈射在地上,這是敬天敬地,然後又沾了點酒,摸在自己的腦門上,這是敬自己,完成了這一套動作,他才與對方碰杯後仰脖子把酒幹完。
廖仲愷遇刺身亡1925年8月20日上午,廖仲愷帶著國民政府監察委員陳秋霖等,前往設在廣州越秀南路惠州同鄉會館內的中央黨部處理公務。剛下汽車,伍仁出現了,一時間販賣水果的,販賣香煙的,推著獨輪車的殺手立刻一呼百應,他們瘋狂的射擊,廖仲愷、陳秋霖等相繼中彈倒地。隨車衛兵開槍拚命還擊,並用身體為廖仲愷擋住射來的子彈,其中一刺客中槍倒地,伍仁怕刺客走漏風聲,對著刺客連開數槍,隨後掩護其他刺客乘亂逃走。衛隊從受傷的刺客身上搜出工作證、持槍證、大曲尺手槍以及分銀單等,所有證件均由粵軍南路司令部軍委會簽發。經過緊急搶救,刺客沒有死去,經過審訊,刺客陳順還供出了組織策劃這次暗殺行動的許多內幕,伍仁再次被通緝。廣州國民政府內部的矛盾一時處於白熱化狀態,新生的廣州國民政府再度陷入岌岌可危的境地。
年僅48歲廖仲愷先生的去世讓全國真正擁護國民革命的各界人士陷入巨大的悲痛之中。中山、番禺、三水和廣州市民十餘萬人自發趕來哀悼,參加廖仲愷先生的遺體告別儀式,廣州市的上空籠罩著悲痛而欲哭無淚的壓抑氣氛。
革命黨人在悼詞中說:“廖仲愷先生是孫中山先生最忠實的追隨者,他積極執行三大政策,關心體察民情,積極推動國共兩黨合作和支持東征討陳,為鞏固廣州革命政權作出了犧牲。他用傑出的智慧和非凡的毅力樹立了革命先驅的形象,奠定了他在國民革命政府黨政軍的重要地位。反動派、國民黨右派正是出於顛覆廣州國民政府的目的,不擇手段對廖仲愷先生下毒手,置之死地而後快……”
黃埔軍校聞知廖仲愷先生遇刺身亡,一片憤慨。教導團全體師生摩拳擦掌、義憤填膺,紛紛要求與反動派決一死戰。建國粵軍的國民黨人和共產黨人也對這一震驚中外的事件怒不可遏,強烈要求總司令許崇智追查凶手,立即解除反動武裝和抓捕策劃謀殺的總後台。劉陽和小呂匆匆地找到馬亮:“馬營長,你看通緝令。”馬亮一看:“伍仁?”“是的,就是‘文華堂’賄賂了伍仁一批敢死隊充當了反動派的殺手。”“我們認識伍仁,我們一起去請求,就把抓捕這批凶手的任務交給我們去完成。”馬亮說完,帶著劉陽、小呂大步地走向指揮部。
廖仲愷逝世之後,廣州國民政府如同塌了半邊天,廣州的政局一下變得複雜而緊張起來。本來在孫中山去世之後的6月27日,是由代帥胡漢民主持政府改組,在這次改組中無論是資曆和資格,胡漢民都認為自己當之無愧,穩操勝券,讓他意想不到的卻是讓汪精衛當選上國民政府主席。這與蔣介石、汪精衛的合作有關,而廖公死後,內部矛盾更趨向白熱化,國民黨成立了一個特別委員會,由汪精衛、蔣介石、許崇智三人為特別小組,由於廖案中有個最大的嫌疑人是胡毅生,胡毅生又是胡漢民的族弟,汪精衛、蔣介石於8月25日派出50多個全副武裝的黃埔學生軍撲向胡漢民寓所,並對領隊下令:“無論胡漢民逃捕或拒捕,可立即開槍處決。”胡漢民聞訊後無處躲藏,最後躲到了汪精衛家中求救,蔣介石玩了一下小詭計,讓古應芬把胡漢民接到黃埔軍校“保護”起來。9月23日又把他打發去了蘇聯。
應該說胡漢民是汪精衛的最大政敵,而在軍事領導權上能夠製約蔣介石唯有許崇智,蔣介石幫助汪精衛解決了胡漢民的問題之後,開始在許崇智身上做文章了,蔣、汪此時已達到了高度默契。
蔣介石倚仗著黃埔軍校的力量,野心迅速膨脹,他借汪精衛排胡之力,開始排許,首先是整改粵軍為國民革命軍,把許崇智的兵力分散,接著又派人送了一封信給許崇智,信中硬軟兼施,打拉齊下:吾兄,內阻革命事業之進行,外聯林、劉、楊、熊之叛逆……此則吾兄行為反乎革命之常軌,弟聽痛心疾首者也……如兄不以不材為不忠,且能反躬以自省,深知既往之非,不感宵小之言,毅然獨斷,保全名節,則兄不如暫離粵境,如蒙讚同,當可為兄準備一切,安全登艦,則兄亡所部,弟當負責維持,不負兄之初意,否則兄部激變,製止無方,地方紛擾,人民杌隍,是兄不能辭其咎也。
其實蔣介石在寫信的同日,已命令黃埔軍校第二大隊、粵軍第一軍對廣州實施戒嚴,第二天許崇智的第三師鄭潤琦部均被繳械,並同時宣布“中央政治委員會”決議,準粵軍總司令許崇智卸職。一切都來得太突然了,讓許崇智措手不及。
他自己也弄不明白,廖案之後,自己是三個特別小組成員之一,怎麼在合力解決了胡漢民問題之後,突然反把矛頭對準了他?蔣介石和他是結拜兄弟,十餘年來,他為孫中山的北伐大業,為廣州革命根據地立下過汗馬功勞。沒有他許崇智,蔣介石能有今天嗎?粵軍中能有他姓蔣的一席之地嗎?
想到這裏,許崇智不覺心如刀絞,他自知廖仲愷、張民達一死,胡漢民一走,在國民政府中再也沒人能與他抗衡了。
深夜三點,陳銘樞來到許崇智的寓所,帶來了蔣介石的手令:粵軍已有變動,請總司令暫避一下,由我代為整頓,六個月後請回來共同主持北伐。
許崇智慨然長歎,登上了赴滬的輪船,粵軍的三朝元老悄然離粵赴滬。
這一走不是半年而是永久,許崇智到死也沒能回來過,粵軍的兵權從此全部落入了蔣介石手中。
四
省港罷工示威遊行情形英國人對廖仲愷的突然死亡有點幸災樂禍,他們覺得陳炯明真是命不該絕,3月份孫中山剛去世,廖仲愷接著又去世了,這兩個可都是陳炯明最大的克星,他們還認為陳炯明畢竟做過廣東省長,做過粵軍總司令,而且目前又擁有惠、潮、梅的廣大地區,在廣東的軍政界有著巨大的影響。隨著這兩位巨頭的去世,陳炯明必定能重返政壇,主持粵局。
隻要陳炯明能取代廣州國民政府,對英帝國主義是十分有利的。比如上海的5月30日工人大罷工就是對以英國為首的帝國主義的一次公開宣戰,被鎮壓下去後,廣州工會聞風而動,發動大規模的罷工遊行,向英帝國主義發出強烈抗議。如果是陳炯明當政早就擺平了此事,但廣州國民政府卻公開支持工人的反帝運動。廖仲愷還親自到工會演講,故使工潮此起彼伏,讓以英國為首的帝國主義國家在華利益受到了嚴重的威脅和巨大的損失。
陳炯明非常清楚,港英當局一次次願意支持他的原因。這並不是說他陳炯明與港督的私交有多深,也並非他在任廣東省長和粵軍總司令期間給港英當局多少嗬護和關照,而是英國人看到了長期的合作利益,共同的利益。故此,陳炯明不想讓港英當局老認為是他們幫助他陳炯明打仗,而是共同打仗。這份口頭協議簡單得就隻有兩個字:一個是錢,一個是人。你港英當局出錢我陳炯明出人,一起來消滅廣州國民政府。隻有這樣攤牌才不至於老讓他陳炯明覺得欠著英國人一個天大的人情債。
陳炯明一個接一個電話打進香港,一會是錢,一會是武器,一會是公債發行,一會又是軍艦船隻,一會又是藥品。英國人有些惱火了,憤憤地說:“我們的援助是有限度的,與其這樣港英當局不成了你陳炯明的軍需處了。”陳炯明不慍不火地說:“我們在東江地區大量征兵,槍械缺口太多,沒錢沒槍怎麼打仗?”隨後他又說:“沒錢我們是不敢貿然進攻廣州的,隻能維持東江地區了。”港督給問住了,也聽出了陳炯明的弦外之音,隻好向倫敦請示,倫敦方麵咬著牙說:“給吧。”
陳炯明對港英當局采取軟硬兼施的態度,對北洋政府倒是友好協商,客客氣氣。他請求北洋政府快速派兵南下援助陳軍,並從海域增援艦隊,打擊廣州國民政府的海防力量。陳炯明心平氣和地說:“廣州國民政府的各種艦艇上百艘啊,沒有你們的支持,我們就是打進了廣州,也同樣是前功盡棄,望河興歎。”這種商量的口吻和客觀的分析讓北洋政府不得不加倍重視。
1925年8月,《申報》記者好不容易來到惠州,見到了正在緊張備戰的陳炯明。
記者問:“閣下對粵局仍極關懷,未審有何高見?”
陳答:“餘對粵事自屬注意。惟前此,餘亦淡然置之。蓋彼等皆權利是爭之輩,派別分歧,忽離忽合,紛爭之餘,終必皆歸消滅,無勞餘之顧慮。”
記者問:“對待今日形勢,你的主意如何?”
陳答:“然昭今日情勢而論,實令餘難以坐視,彼等以軍權、財權托於俄人之手。日本‘二十一條’中之第五項,袁世凱所不敢承認者,彼等竟自動的讓與俄人,彼等若真講共產主義,猶有可說,所痛心者,專共他人之產以自肥耳,如此倒行逆施,粵省固將斷送,而其影響將及於全國。”
記者問:“你打算如何對付?”
陳答:“餘為粵人,萬難再忍,且亦責無旁貸。現正與林、洪、葉諸將準備一切,一俟餉械齊集,即當一舉而廓清之。”
段祺瑞、張作霖都極力支持陳炯明的軍事行動,答應派兵派船。至9月初北洋軍閥的艦隊已開進南海,等待陳炯明的進攻命令。而從陸地南下的軍隊也已進駐韶關和北江地區,直逼廣州而來。
陳炯明除了籌錢籌糧積極備戰之外,更加關注廣州國民政府的政局情況。他認為國民政府的內部鬥爭必定會蔓延爆發,甚至引發大動亂。即使不引起內亂,國民黨政府內部的改組和兵力改編也需要相當長一段時間。
令陳炯明意想不到的是蔣介石、汪精衛依仗著共產黨人的幫助,很快就解決了內部問題,重新洗牌之後,使軍政大權各自落到了蔣、汪的身上。
當陳炯明獲知胡漢民被打發去了蘇聯,許崇智掛了個陸軍總長的頭銜,又離粵赴滬,所謂的建國粵軍已經全麵解體了,除了國民革命軍第一軍、第二軍之外,其他各軍均由各種雜牌客軍拚湊而成,簡直就是散兵遊勇和烏合之眾,誰也指揮不了誰,這對陳炯明的反攻廣州十分有利,隻要集中優勢兵力,打垮蔣介石、周恩來帶領的黃埔學生軍,就是勝利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