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屋外一片寂寂,不時傳來更漏聲響。

袞王府大堂中燭火搖曳,映出一坐一立一跪三人。

袞王端坐於上,斷著碗茶,細細品著。

一旁童公公垂首而立,眼觀鼻,鼻觀心,對堂下之人視若不見。

堂下一人跪伏在地,又磕了幾個頭,大呼:“王爺救我!”

那人抬起頭來,燭光照上他的麵頰,隻見此人年約四十許,相貌倒是堂堂,隻是此時麵上一臉惶然,驚恐地道:“王爺救我!那些小吏已被拿入刑部三日,刑部尚書陳景然號稱鐵麵,他那些手段……”那人提到此,心生畏懼,打了個冷戰,又繼續道:“那些小吏怕是早就招了。即使還沒招,以陳景然的手段,從他們嘴裏掏出話來,也是早晚的事,到時候必供出我來……王爺!王爺救我啊!”

袞王放下茶碗,輕笑一聲:“榕穆怎如此驚慌,你現在不還好好的?若是那些人供出你來,你豈能安然來此間哭訴?”

原來那堂下跪著之人竟是吏部侍郎陳榕穆。

陳榕穆聞言,仍是不能安心,訥訥道:“雖說現在還未有動靜,但那陳景然……”

“榕穆……”袞王打斷陳榕穆,聲音轉冷,陳榕穆登時凜然,默默閉嘴。隻聽袞王又道:“榕穆,你也是堂堂狀元出身,身居高官要職,見過些世麵的人,怎的如此沉不住氣?那陳拐子……”說著,似乎想起那鐵麵尚書,袞王哂然,“那陳拐子還能活活吞了你不成?你竟嚇成這樣?”

陳榕穆似是對這話頗不讚同,又要開口,再次被袞王打斷:“看你這氣度,竟還比不上一個閹人。”說罷轉向一直默不作聲的童公公,笑道:“童大總管,你倒是鎮定。榕穆若是被人供出來,一進刑部……”說著又掃了陳榕穆一眼,“看他這副模樣,隻怕一見到刑部那拐子,馬上就把你給供出來了。你也不怕?”

童公公麵上依舊木然,道:“王爺都不怕,咱家有什麼好怕的?”深深地望了袞王一眼,道:“咱家與王爺可是一條船上的。”

袞王聞言,不由哈哈大笑,許久方止,冷冷看著他,道:“小喜子,你膽子倒是不小。”

童公公依舊不語,袞王又道:“你前幾日出城,看來也準備的差不多了。今晚便去吧。”又看了看仍跪在堂下的陳榕穆,笑道:“也好讓陳大人安心。”

童公公微微一禮,應了聲是,轉身去了。

袞王望著他的背影,麵上陰晴不定,也不知是何心▼

看袞王神色,其實也隻是要置劉仁風於死地罷了。

皇帝隻覺無名怒火在胸中騰騰燃燒。

劉仁風三朝老臣,又曾為帝師,幾乎是扶持著他一路登上皇位的。

劉仁風素來賢明廉潔,他豈有不知?

這供詞上血跡斑斑,定是袞王派人嚴刑逼供得來的矯詞,怎可相信?

事後又殺人滅口,來個死無對證,隻欲治劉仁風死罪。他又豈看不出?

奈何袞王咄咄逼人,一口咬定劉仁風是幕後主使,皇帝直氣得渾身發抖,一雙手緊緊扣住龍椅扶手,用力到骨節都泛白了。

柳青函見皇上神色有異,默然走上前來,取下禦案上的燈罩,挑著燈芯。

燈火明明滅滅,映上天子年輕俊美的麵龐,燈芯突然爆開,嗶剝一聲,爆出好大一個燈花,直如驚雷打在天子心上。

皇帝閉目良久,再睜開時,已是一臉頹喪,麵如死灰。

他擺擺手,柳青函取過玉璽,遞到他手上。

一方玉璽,千鈞之重。

重重烙在那道聖旨之上。

袞王一禮道:“陛下聖明!”

皇帝揮揮手,站起身來,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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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夜午時三刻,童公公拿著聖旨,率五百甲士,領著貼身宮人,闖進了尚書府。

屹立數十年的尚書府,一夜之間作鳥獸散。

桌椅散亂,草木傾頹,四處都有奔逃的府中下人,被身著鎧甲的兵士捉回,押到府中大堂。

大堂中已烏壓壓跪了幾十號人,為首是一對中年夫婦,渾身發著抖,亦是來不及逃走,便被捉回。

正是劉仁風長子及其夫人。

卻已不見了劉仁風。

童公公高坐大堂上,看著堂中跪著的人,一把將桌上杯盤掃落一地。

“有奸細!”

嘩嘩連聲,瓷器碎裂聲如在眾人心頭響起,童公公身旁眾人紛紛跪地,瑟瑟發抖。

童公公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