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一橫心,說了起來:“淳於钜緝拿諸王之事,你父王還上了奏折的你知不知道?奏折中頗多指責不滿之意,什麼‘恐害骨肉之恩,有傷日月之明’之類的,淳於钜看了有些尷尬之意。所以,我覺得你父王現在不會動,若是他要動手的話,何必上奏折,直接刀戈相見就是了,還和淳於钜廢話什麼?我就有些奇怪了,你父王不是早就在做準備了嗎?現在淳於钜殲滅諸王,手段惡劣,豈不正是發難的好時機?”
淳於釗緊了緊攬住林默的手臂,說:“我想我父王肯定還是顧忌著我在這裏的緣故。雖然我身邊帶有護衛百餘人,可是,他一旦豎起了反對朝廷的大旗,淳於钜就會馬上衝著我下手,區區百人護衛豈能是禦林軍的對手?所以,我父王不敢擅動。再者,我父王行事一向穩妥,他以前和我說過,古往今來,造反謀逆者殊有成功者,而失敗的代價往往慘痛,所以,沒有一擊得中的把握,他不會出手。在我看來,父王除了準備兵器糧草之物外,應該還在等待一個可以說服世人的征伐淳於钜的名義。孔子有言:‘名不正則言不順,言不順則事不成’,逆反朝廷這樣的大事,沒有正義的旗號,豈能一呼百應,令天下順之?而淳於钜目前清理宗室諸王,畢竟是因為他們自己就有劣跡,算不得暴虐之舉,我父王也隻能用奏折抱怨一下量刑過重,有傷聖君之名,卻無法以此事為由興起義兵征伐朝廷。”
林默心下佩服,縉王果然是做大事的人,一點也不浮誇,隱忍到了可怕的地步。他就像是一個優秀的體操運動員,省略了所有花哨和不必要的動作,將全部的心力放在那最後的騰躍,以獲得冠軍的獎賞——皇位。可是,淳於釗不該是他省略的部分。
林默將一對秀麗的眉峰緊緊地蹙起,說:“那你父王現在的當務之急就應該是想辦法說服淳於钜,放你走。”
淳於釗苦笑著說:“估計我父王就是在為此事犯難吧,找不到合適的借口。一般的事情淳於钜肯定是不會答應的,唯一能說動的就是父王或是母妃生了什麼重病暴疾,須得我回去盡人子之孝。可是,就算是捏造說辭說父母病重,要我回封地去照應伺奉,在這樣的節骨眼上,用這樣的爛俗說辭,別說淳於钜了,就是一般人都不會相信。”
林默大膽地說:“我倒是想出來一個主意,就怕你說我異想天開,折辱了你父王。實則我全無對你父王不敬之心,隻是想為你謀劃個脫身之法罷了。你不怪我,我才好接著說。”
淳於釗親了親林默小巧的耳垂,說:“知道你全是為我好,你接著說。我家睿兒這麼聰明,主意必定是好的,就算不甚好,我父王身邊的謀士還可以加以改進。”
林默轉過身來,斜靠在他的臂彎裏,凝視著他的眼睛,說:“裝病是老套,但是,可以裝瘋。”
淳於釗的眼睛一下子睜大,重複了一句:“裝瘋?”
林默點點頭,說:“你想啊,裝病的話,一來,淳於钜不會相信,二來,他還可以推脫說你還有弟弟妹妹可以在病榻前伺奉照料,不是非你不可。但是,王爺若是裝瘋的話,則是一舉幾得。”
淳於釗抱著林默,聽得很專注。
林默又說:“你設想一下這個情景,假如王爺因為兄弟被奪爵被流放而兔死狐悲、憂心忡忡日思夜想之下竟然意識迷亂,犯了失心瘋,將王府中攪得雞犬不寧。然後,你母妃隨即因為憂慮和忙亂著照顧你父王而病倒,你弟弟妹妹都尚且年幼,王府中無人支持,人心惶惶,你母妃隻得請門下之士代為上書,含淚請求皇帝將羈絆在京城的嫡長子回去主事。此外,還要誇大其詞叫你皇祖母憂心縉王病情,好給淳於钜施壓,如此一來,淳於钜便沒有推脫的餘地,你不就可以回去了?正好減去王爺的顧盼之憂,可以按著計劃準備戰事。再者,淳於钜若是真的相信王爺瘋了,說不準就放鬆了警惕,王爺還可以多爭取些時間。”
淳於釗一邊聽一邊腦子飛快地運轉,細細思考竟然是不可多得的好計策,不禁也接口順著林默的思路往下推演,說:“還有,父王裝瘋,還可以說是他的兄弟們俱被落罪流放迫害,心裏憂憤難言以致失了心智,順便又將這來由栽在淳於钜頭上,博取世人同情。”
林默聽他這口氣竟然是讚同了,馬上眼睛就變亮了,笑意盈盈地說:“這是可行的意思了?”
淳於釗攬緊了林默,在他唇上落下一吻,歎息般地說:“是啊,你這小腦袋瓜,是怎麼想出來這麼促狹的鬼主意來的?你可真是個智多星啊,我算是撿到寶了。”
淳於釗抱著林默親了又親,帶著深深的迷戀。
對於這個懷裏緊貼著的男人,淳於釗有時候自己也覺得納悶,為何會如此迷戀,以至於紅塵顛倒,不顧男男相戀乃是世所鄙棄,不顧會辜負父王母妃之殷殷期許,不顧要放棄未來可能會有的無上榮耀……隻想在幫助父王完成心願之後,就帶著他離開,去不為世人所知的大洋彼岸雙宿雙飛。
難道是因為林默長得特別好嗎?應該不是,他淳於釗還不至於那麼沒見識,見色起心,就忘記了其他的一切事情。光是出於童年的友情嗎?也不是,淳於釗也有其他的打小一起玩耍長大的小夥伴,可是,他從來沒有對林默以外的任何人發生過類似的情難自禁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