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腦重新清晰過來後，薩阿迪痛苦的嚎叫聲終於讓我心煩意亂，怒火點燃了仇恨的種子，我晃晃悠悠站起來，舉槍發瘋似地打了一個點射，子彈砸在薩阿迪腳下的石頭上，石屑飛濺。這個虛偽的家夥驟然停止了嚎叫，恐懼得瞪大了眼睛，嘴半張著，一條口涎順著嘴角流下來。
癡呆者，一個十足的癡呆者，誰能想到一分鍾之前他還在趾高氣揚的誇誇其談。我走上前，把槍口頂在薩阿迪的頭上，一種快感油然而生，我真希望看到這個醜陋的麵孔在我槍口下爆裂的樣子。
“求求你，別殺我，我給你錢，我有很多錢…求求你！”驚恐的薩阿迪賴皮狗一樣抱住我的腿哀求著。我一腳踢開他，眼前浮現出卷心菜、冰塊、小黑、胡子和大頭的笑臉，我無法控製住淚水湧出眼眶。
“求求你……那不是我幹的，是西爾維斯，西爾維斯，是他要殺你們！”薩阿迪轉而爬向一邊橫著的“熊”：“熊，救救我，救救我！”，但他明白，“熊”救不了他，甚至救不了自己。他的兩條腿都斷了，一塊碎裂的玻璃叉在他的脖子裏，血漿湧泉一樣不住從嘴裏冒出來，他勉強睜著失神的眼睛，帶著期望看著我。我能讀懂他眼裏的意思，他想死，想擺脫痛苦的折磨，他希望我能夠幫他。
“小飛，快，我們該走了！”常龍的叫聲中斷了我極度的亢奮。他過來壓下我的槍，把兩個彈匣塞進我的口袋，拽了拽我：“走，快！”
“向哪裏走？去哪兒？”聚集在胸中的怒氣和絕望在那一瞬間火山般的噴發，我一把推開常龍，狂吼著，那輛燃燒的巡洋艦發出又一次爆炸聲，騰空的火焰如地獄之火，我笑起來，我仿佛看到那曾經出現的生之門在烈焰中化為灰燼。我不走了，我哪裏都不去了，沒有生之門，沒有，有的隻是死亡。
“小飛，你清醒清醒，振作點！”常龍揪住我的衣領，幾乎把我提了起來：“他們馬上就要來了！我可以聽見直升機的聲音。”
我聽不見，我的耳朵裏回響著導彈爆炸的聲響，那裏麵隱藏著魔鬼，在對我冷笑著。當然，我不必聽見，常龍曾經嘲笑美軍的特種戰術，偵查飛機飛、空地導彈攻、直升機機降收拾殘局，永遠是這樣，毫無變化，照此，他們應該來了。我慘淡地笑了笑，“來吧，好啊，我們正好回家！”
“你醒醒吧，西爾維斯要殺我們！”
“那就殺吧！我哪裏都不去！”我看著麵前那張漸至憤怒的臉，我有一種惡毒的快感，我希望看到他憤怒、無助，我希望看到他的自信在終於無法掌控的局麵前麵崩裂，我想看看那時的他到底是什麼樣子。
“媽的，醒醒吧！”他的巴掌重重落到了我的臉上，清脆的響聲震碎了我的笑容，也震碎了我心中的魔鬼。常龍，那粘著硝煙和血漬的臉，那雙目光炯炯的眼睛：“我們必須走，我們要回家！回紐約！回中國！”
淚水再次模糊了我的雙眼，是的，我們要回家，我們要活著。我不會懷疑常龍，不會的！因為隻有常龍能給我希望。
“我要殺了他！”我重新提起槍，頂住薩阿迪。
“他不值得你浪費子彈。”常龍拽住我，鄙夷地看了看失魂落魄的薩阿迪：“他活不了，就算我們不要他的命，有人也不會放過他。”
“帶我走吧！他媽的，西爾維斯這個混蛋，他給我的承諾都是假的，他不但要殺你們，還要殺我！我應該看透他的，我竟然相信了他！媽的！”絕望的薩阿迪幾乎給常龍磕起頭來：“帶我走吧！我會給你錢的！很多錢，你們一輩子都用不完的錢！”
“對不起，錢還是你留著用吧！”常龍冷笑了一聲，踢開嚎啕大哭起來的薩阿迪。
“常…常…”傳來的“熊”微弱的聲音，那聲音跟血一起從“熊”的喉嚨裏朝外冒著。
常龍猶豫了一下，他知道“熊”的意思，他從腰裏摸出“熊”的那把手槍，走過去塞到他手裏，對他點了點頭，“熊”感激地笑了笑“……好運……”血堵住了他的喉嚨。
我和書生幾乎是被常龍拖著拽著離開了路溝，在他鞭子一樣急促抽打的“快跑，快跑！”聲中，經過了一陣讓人窒息的衝刺，越過了路溝旁兩座小山頭之間的拗口，然後便被常龍一把按在一片亂石堆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