荃,他怎麼能讓他心愛的女子,同他一起過這樣的生活呢?

而她,是不是能原諒這樣的他,尚未可知。

不,這已經不是原諒與否的問題了,這是傷筋動骨的傷害。

這一切,他再清楚不過了。

而這些,都在這位老人的預料之中。

他拿著機票及人事調令,這些,都曾是他心心念念想要得的,如今,卻如同山嶽一般沉重,壓的他喘不過氣來。他真的,也終於,用他心愛的女子,換來了一條暢通無阻的光明大道。

他從沒有一刻,這樣憎惡自己,並且,在之後的時間裏,一直憎惡著。

這一切,他沒有告訴她。姚首道也是這樣要求他。

他們,都想繼續讓她活在美好的,不識愁滋味的世界裏。這也是他能為她做的最後一件事,是他愛她的方式,是他對她表達歉意的方式。

他帶她,去公園,去遊樂場……他隻恨時間不夠多,恨從前沒有好好珍惜,恨不能帶她去更多她想要同他一起去的地方,吃她真正想吃的東西。

道別時,他推脫說,要回去準備論文,她像往常一樣,撅嘴,撒嬌的看著他,說,邱蔚成,我在你心裏永遠都不是最重要的。

他將她抱緊。

她是個多容易滿足的姑娘啊,僅僅是一個用力的擁抱,她的臉上,又滿是燦爛的微笑,燦爛到灼眼,令他害怕。

他轉身的時候,她忽然叫住他,歪著腦袋,衝他微笑,然後,將兩手按在腮邊做喇叭狀,幾乎是喊著說:“邱蔚成,我愛你!”

清脆的聲音顯得格外的響亮。

那一刻,他覺得自己心疼的都快麻痹了。

“我已經等不及要做邱太太啦!”她吃吃的笑。

不知羞。他在心裏說著。眼眶裏卻有一股熱,來勢洶洶的。

這是她同他最後的對話,她的聲音,在之後的幾年,幾乎無時無刻的不響在他的耳邊。

他不知道,也故意不讓自己去打聽她的消息,這之後,她生活的如何,想來,總是不會太差的,也許,會難過一陣,但是,也一定會很快遇到真正對她好,且與她相匹配的男人。他隻是這樣一想,也覺得心疼的幾乎要窒息。而他,按著約定,常年呆在國外,將所有的精力都花在工作上,也終於在RM闖出了一點小小的名堂。

但是這些,卻早已不是他想要的了。

對鄔美荃,他除了盡心照顧,根本做不了再多,他的心裏,已經被那個不知羞的小女子填的滿滿的,而他欠下的債,此生都需要背負著。

這是他造下的孽。

她替他盡孝,照顧病重的父親,體弱的母親。她為他孕育,又因他,失去一條幼小的生命。

這是他欠下的債。

這中間,母親的身體越發不好,他那時已經有足夠的經濟能力讓母親接受最好的治療,在母親眼裏,鄔美荃仍是她最善良最完美的兒媳婦,所謂登記領證,在她眼裏,就是件無關緊要的事情。

到最後,還不是得踏踏實實的過日子?母親對他說。

他無法跟母親講,他可以給鄔美荃最周到的關心,最無微不至的照顧,懺悔也好,彌補也罷,怎麼樣都好,他獨獨無法給她一顆她們都希望的心。

無論,經濟能力再好,無論他西裝筆挺的人前風光,他還是沒能留住母親。

那時候,不論是身體,亦或是心理,鄔美荃都開始慢慢的恢複。母親去世後,她開始拒絕他的照顧,獨自回國找工作。她並沒有非常出色的學曆,也沒有豐富的經驗,無論到哪裏,都是從打雜的做起。

當鄔美荃執拗要做一件事的時候,他無論如何是攔不住的,他所能彌補她的方式,就是盡量滿足她所有的要求,盡管,她從未提出什麼過分的要求。

他們時有聯係,任何時候,他希望能給她力所能及的幫助與照顧。斷斷續續的,知道她進了騰昌,也知道她曆經辛苦終於做熬到了劇務,縱然還算不得什麼,比起最初的勤雜,卻已經好太多太多。

然後,有一天,鄔美荃忽然聯係他,希望他能參加一檔她所在的節目正在製作的一檔嘉賓單元。

麵對鄔美荃難得的請求,他猶豫了。

那時候,他剛剛低調的回國,這些年,他在RM可算是風生水起,總部希望他能回國負責國內的市場。

他還記得,他同姚首道的約定,此生,他決計不能再出現在那個他深愛的女子麵前,更何況,是參加電視節目這樣公開的事情?

鄔美荃直接來到他的住處,一條一條羅列出他可以參加節目的原因,比如,她所在的這檔節目,是收費節目,訂戶量極低,並沒有什麼忠實觀眾,不會那麼巧正好讓某人看到。你要實在不願意,可以要求不上鏡,她說。比如,他現在是Jet·Qiu,而不是邱蔚成。更重要的一點,她說,邱蔚成,這是你欠我,現在,連這點小忙你都不願幫。

最終,他同意了。

鄔美荃說,這是她好好表現的機會,希望他能多加配合,她提了諸多要求,他從未參加過什麼節目,對於對台本或是直接跟節目負責人見麵這樣的事情,他隻當是走個過程,況且,關於那些他所需要回答的谘詢問題,都同他的工作密切相關,倒也沒什麼不能回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