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段(1 / 2)

綁了人家的朋友。

蘇辰安見他唯唯諾諾,倒也不甚唏噓,說到底,楊溯也算是一條戰場上拚殺的好漢,為大景立下過汗馬功勞,隻是溺愛出了一個混世魔王而已。於是,他撤了人,走到楊龍益身前問道:“究竟是個什麼情形,他怎麼會被謝太傅帶走?”

楊龍益捏了一把冷汗哆嗦道:“今天在西街我看見那個書生,穿得窮酸,長得卻好,一時動了歪念,叫人綁了他塞進轎子。沒想到剛走開,就有人遞了謝太傅的玉牌,叫我們放人。我起初不信,後來才知道謝太傅親來了,這才放了那書生。那書生就是跟著謝太傅走的。”

“謝太傅,謝太傅是什麼人!我哥哥會不會有危險?”連曦拽住蘇辰安不住地問。

蘇辰安沉吟了一下,思索了片刻,又回憶了一陣,好像不記得謝太傅有什麼特殊愛好,看著連曦抬起的臉龐,秀麗而不失清致,搖搖頭:“謝太傅是太子的老師,成國公府的三公子,是當世聞名的大儒,仕林之領袖。說起來,當日還是成國公救了你父親。”他這麼一說連曦才稍微鎮靜些,拉著他就要往外跑:“那我們去找謝太傅。”

侯府的一群人來去如風,整個將軍府突然就沉寂下來。楊龍益猛地伏在地上,暈了過去。

當年太祖定國,大封功臣,功勳最高者為“八柱國”。成國公便是當年八柱國之一。謝太傅是成國公府的三公子,幼時是舉世皆知的神童。當年十五歲的太子太傅教著十歲的太子,也算是豐都一大奇景。

蘇辰安與連曦到了太傅府,府裏早有人出來接待,蘇辰安見這架勢倒也安下心來,隻不知道今日之風波瞞不瞞得住。家丁領了二人前去見謝太傅,進了內廳,隻見一人身著繡有絢麗雲紋的月白長袍,倚在太師椅上看書。屋外夜幕沉沉雨勢漸歇,空氣裏彌漫著木葉之香,屋裏燈火澄澄人白如玉,他抬眼時,蘇辰安不得不感歎,太傅潘江陸海之才大抵能從他眼中溢出,那是從容而深邃的力量,是通達而廣智的氣度。當年十五歲的少年就能在紫宸殿身負教職,委以帝儲天下勢、帝王術、人心道。如今二十年過去,蒙訓的幼童都已成了監國權傾天下,而這位帝王師,更是淬煉得通透無比。

謝太傅麵前,蘇辰安絕不敢怠慢,連忙帶著連曦上前作禮。謝太傅點點頭應了,起身叫人看茶,霧氣嫋嫋中兩人倒也平靜了下來。謝太傅拂了拂茶沫,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們二人,許久方說道:“沉璧受了點傷,已在我府上歇下,明日我著人送他回去。秋試在即,叫他安心讀書吧。”蘇辰安聽罷忙拉著連曦一道致謝,謝太傅不置可否,他意態平和,聲音醇厚頗具長者之風:“沉璧之才我甚是愛惜,想必小侯爺也知道如何處理今日之事。如今天色已晚,二位請回吧。”

歸去的路上城門令哆哆嗦嗦地趕緊放行,連曦與蘇辰安同乘,小心翼翼地問道:“我哥哥真的沒事了?”

蘇辰安無可奈何道:“我素日教你讀書,你都讀去了哪裏?謝太傅是何等人物,他定是惜才故而保的你哥哥,不用擔心。”

聽了這話連曦倒也放下心來,又突然想到一個問題:“謝太傅怎麼會認識我哥哥?”

蘇辰安嘴角一挑,眼裏卻滿是譏誚:“舉子在應試前拜拜座師也是曆來的規矩,隻是沒想到你哥哥好手段,居然博得謝太傅青眼。難怪他秋試在即也要進城送書了。”

他的語氣實在不大好聽,連曦心裏一涼,嘴上憤憤道:“我哥哥不是那樣的人!”

“我並不是指責你哥哥攀附,這是不成文的規矩,沒什麼好說的。但是你哥哥確有本事,於你也沒有壞處,你何必生氣?”

連曦還是氣鼓鼓的:“我知道你一直不喜歡我哥哥!”

此話一出,蘇辰安麵色一沉:“是,我是不大喜歡你哥哥。若不是因為你,我會百裏加馳闖城門到將軍府大鬧一場嗎?你知不知道,明天彈我的折子能鋪我外祖一桌?若不是因為你,我至於與楊溯交惡在謝之涵麵前伏地做小再三言謝嗎?全都是因為這次出事的是你的哥哥!”

話音剛落,兩人都嚇了一跳,連曦下意識縮了縮身子,蘇辰安一僵,隨後賭氣一般勒緊了他。

一路上,兩人相互聽著對方心跳如鼓,一時無話。

回到郊外別莊已是拂曉時分,東方既白,蘇辰安看著遠處將出未出的紅日,眼神迷茫,不知輾轉何事。連曦下了馬一溜煙衝進了後院自己的通鋪,都沒有理會蘇辰安。他拖著疲累的身子在床上滾來滾去,心裏似乎有支藤蔓蜿蜒而上,戳到了他的喉嚨口,叫他很想大吼一聲,那種甜蜜又酸澀交織的感覺陌生而讓人欣喜。他感覺自己無意間窺見了一個珍貴的秘密,珍貴到他不舍得拿出來與人分享,也珍貴到他希望一切都停留在這一刻。

如果一切都停留在這一刻,那真是再歡喜不過,再圓滿不過。

平複了一下心情後連曦連忙往天福寺趕,生怕哥哥回去見不到人。蘇辰安也不攔他,一個人依舊回了拂塵齋,昨夜的帖子還沒臨完,他想繼續寫下去。結果筆一停頓,暈開了好大一團墨跡,他盯著那團墨跡發愣,心裏暗想,他真的不喜歡連瑄其人,卻這麼著急地出頭,為的大抵就是連曦。他知道連曦與哥哥的感情深厚,不想讓他傷心吧。想畢,蘇辰安苦笑一下,暗想我真是個兩肋插刀的義士,連曦那個小子交到我這樣的朋友真是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