夾起尾巴做人太久,竟忘記了心中還殘存“率直”二字。

從什麼時候開始懂得的呢?一直昂著頭便是討打,太過驕傲是罪不可赦。低年級就要畢恭畢敬的對著前輩低下頭去。

不知不覺這規則便深入骨髓。

正因為如此才會討厭。。“

不是因為喜歡而低頭,僅僅是因為被壓迫欺淩而已。這是社會的規則,自幼年時期便就加諸於身上的束縛,無法掙脫,反抗隻會遭到更猛烈的打壓。所以含著淚水低下頭,畢恭畢敬的喊著“前輩”。

她將保持沉默,成長,直到強大到足以打破這一切堅冰的時刻。

這便是三好鶴見一直遵從的遊戲規則。

可是這個人突然而至,以藐視所有的態度,打破了一切循例和常規。

有能力的人不知凡幾,可是隻有跡部才能這樣做,還不用承擔來自外界譴責的後果。隻因為是冰帝學院最大的捐助人,財團家的獨子而已。

所以挑戰權威,所以不會被校方發難。

不是沒有想過,如果這掀起革命的主角換成她三好鶴見,或者宍戶亮,或者任何一個普通學生,麵臨的結果恐怕不是勒令退學便是強製反省。

無法原諒,這殘酷否定她生存方式的暴行,比社會的蠻橫規則更加讓人憤恨的不公平潛規則。

三好鶴見無法敞開心扉,去接納用與生俱來的財勢冷酷碾過她脆弱自尊心的人。甚至連這種被碾壓感都更像是一種一廂情願的自我意識過剩。

她更加地厭惡,不得不卑微的活在這個跡部景吾製定的新型遊戲規則中,卻又遊刃有餘且自得的醜陋的自己。

錯的究竟是驕傲自負的跡部景吾,還是敏[gǎn]自卑的三好鶴見?

她苦苦$

因為競賽選拔的緣故,三好實際缺席了下午的課程,這會兒,閱覽室裏並沒有什麼人,往日常常流連此間,苦心閱讀純愛小說的忍足侑士君,也並未出現在他最愛的那把沙發裏。否則,鶴見還真想和忍足那個事兒媽討論討論他家部長的煩人事跡。

偌大的閱覽室裏空空落落,安靜而寂寥。

安靜的仿佛那偏僻的活動大樓。

鶴見仿佛猛然從夢中驚醒,想起了近來一直忘記做的事情——發掘前任學生會長的幽靈傳說□。

說不定還能從中找出跡部景吾的肮髒史呢!她不無惡意地想到。

……

鮮有人跡的過期期刊儲藏室。

在狹窄得幾乎轉不開身的書架間徘徊,鼻端吸入的空氣中充分混合著書籍未經妥善保管的淡淡黴味。

三好鶴見喜歡這味道。

帶著陳年的古舊氣息,仿佛一種來自過去的證詞。將曾經震撼的故事,一閃而過的心情,白紙黑字牢牢固定在不會撒謊的載體之上。

文字永遠不會撒謊。它忠實的記錄下書寫者的想法,即便是巧經偽飾的謊言。無論怎樣微弱的絲絲情感都無法從它的誠實裏逃散開。

“找到了。”

顧不上撲向鼻孔的灰塵氣味,鶴見高高舉起手中之物——距今幾乎整整一年前的文學社會刊《冬之旅》特別號唯一幸存本。

20兩人的爭戰

章二十龍與詩人

大腦皮層強烈興奮。每一個神經細胞都在尖端叫囂。三好鶴見飛速地翻閱著攤於膝上的這本小冊子。

發黃變脆的紙張,脆弱地令人擔心稍用力便會令它萬劫不複,卻宣告著有力的證詞。

“……四麵楚歌中,無人知曉Y君的絕望。誰又能說,這輕捷卻又沉重的一跳,不是深思熟慮後的勇敢呢……”長長十頁紙的故事,將冰帝學園換成火神國中,各位登場人物的名字也用A君,Y君等字樣代替。還刻意在末尾打上“本故事純屬虛構”字樣。但明眼人一看便知,這說的是誰的事情。

故事中的火神國中前任學生會長Y君,在被新生A君趕下台羞辱後,終於選擇了從寂靜的舊教學樓上跳下。

卻未能如願以償。

僅僅摔傷了腿不得不臥病在床的Y君,情形愈加狼狽。所有關於Y君的消息都被A君的家人以金錢手段壓製。在A君的管家丟下一疊數額可觀的錢財於病床上後,Y君終於被家人轉學離開。

後記中,作者寫道,他深知此文注定無法順利麵世。然而即使如此,偶然在病房與Y君偶遇的他,有責任將這個故事原原本本地寫出來。直至某一天,什麼人從故紙堆裏重新將它發現。

看著這印刷簡陋的特別號封底上蓋著鮮紅的“廢”字印,未曾發行便進入了故紙堆。鶴見覺得這位作者實在太有先見之明。或者應該說,太通曉跡部家的工作方式。

從兜中掏出事先準備好的白紙,將薄薄的小冊子包起來塞到校服